第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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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二人不敢磨蹭,不多一会儿就走了,自人走后,屋子里面安静了下来,颜想这才睁开眼睛。她微微叹息,伸出双臂来枕着,却一点困意再无。 “看看,这是谁家公子哥呀?怎么长得这么俊哟!” “俊有什么用,孤枕难眠也无人相伴。” “这么可怜见的啊,那如此良宵,不如共度?” “任君采撷。” 后悔吗? 她不知道。 迷迷糊糊的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去,颜想这一觉睡到了过午去,她腹中饥饿,起身穿衣。 留文听见屋里动静,从外间送来新裙,她看着窗外的光景,叫他去灶房叫人热点饭菜,留文却不动,撇着嘴说道:“罗大爷说一会给你送好吃的。” 他下朝回来竟然又去做菜,颜想怔了怔,只得等一会儿。 屋外一片晴空,她洗漱一番,留文机灵早打听好了,告诉她沈家的动静,据说沈三今天大有出息,竟然多吃了些东西。颜想当然很是高兴,正说着,罗成提着食盒来了。 这一次极其简单,一菜一饭,刚好合她心意。 两个人坐在一起,一同用饭,留文给两个人倒了水,这就退了出去。 时间掐得刚刚好,颜想刚刚用了饭,漱了口,前院就来了小厮,慌慌张张地说是叫她去接驾。 据说是太后突然临时起意,想看看那慈母玉的进度,突然离宫奔了官窑上来了。 她笑,对这戏法熟捻于心。 都在意料之内,她感觉拾掇了一下自己,还特意画了淡淡的妆容,这才出得门来。 窑上多少玉匠都忐忑不安,徐春城一路护驾到此面无表情,颜想先一步到达,带领大家一起接驾。两众跪地两旁,能看见侍卫随行,扶轿而行的正是苏家的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妖孽苏少遥。 他一身朝服在身,看起来是下朝就去了太后那里,临时起意? 信就傻了。 规规矩矩将软轿迎进窑内,太后拉着颜想的手一脸的笑意:“少遥说看了那慈母玉,很有凤仪,哀家实在是闷了想先看看,不会太麻烦吧?” 她小心扶着,瞥了另一侧的苏少遥:“怎会麻烦呢?太后说笑了,能来官窑,也是那玉器的福气不是?” 太后笑意吟吟,一干人等同走进,从边上侧道走过,还能看见里面各种各样的工具以及形状不一的玉器。 颜想不时给她讲着那些工具的用途,不多一会儿就到了里间,苏少遥脸上并无太多的表情,他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们两个人,目光却只盯着她,目光阴沉。 她只当不知,说里间是重地,闲杂人等不可进来。 太后便叫了苏少遥陪着,三个人一走进,便能看见里面两尊玉像。 颜想上前掀开薄纱,太后不由得掩口低呼出声,苏少遥紧紧盯着中间的那尊比慈母玉小一圈的玉器,它实在像极了太后年轻时候的画像,神韵极其相像,偏又有一种悲天悯人的感觉。 这种感觉太过于强烈,使这尊玉像仔细一看,还有些菩萨的形象。 他的目光紧接着落在旁边那高一些的玉像上面,这却是真的菩萨了,只脚下……脚下好像缺了什么。 很显然,太后也看见了,一大一小,小的是自己,大的菩萨:“这,这是怎么回事?” 颜想走到那玉像面前,像个虔诚的信徒一样跪了下去…… 她礼毕,这才回到太后面前正色道:“太后有所不知,我为太后塑像,夜里菩萨却入我梦来,她脚下生莲,随后就变成了那尊玉像。我还未来得及去给太后请罪,普天之下太后是国之母,可菩萨乃是送子娘娘不可礼轻,颜想这才改了笔峰,有了这两尊玉像。” 哦,原来如此。 太后突然用手拍了苏少遥的手背:“就你,差点害本宫做了罪人。” 她也走到玉像面前,双手合十:“菩萨保佑,菩萨莫怪罪……” 苏少遥只看着颜想,后者挑眉,在太后看不见的时候白了他一眼。 太后感慨万千,只说自己怎能大过菩萨呢! 她看见那玉像下面露出菩萨的一只脚来,有点不大高兴地问她,颜想就等着她问呢,唉声叹气地说余料当中,并无匹配的上等玉器了。 沈少君从多宝县请回来的自然菩萨像,千年难遇的绝美玉形,这就是唯一的缺陷,她此时提出来,也不无为难之意:“还请太后做主,再寻一块足下莲。” 太后当然应允,可沈家沈少卿不能离京,沈少君已经去青海了,沈少璃卧病在床还不知生死,这差事一时还真不知叫谁去好。 苏少遥想把话岔过去,他有一种不大好的预感,可是颜想却是先一步推荐了他,她挑眉,笑意却未达眼底:“此玉不是苏大人寻来多么,菩萨与他有缘,奴婢觉得他去最是合适。” 这只妖孽,先给支开一段时间,省得他再生事。 太后眼一眯,就这么定了。 ☆、44从此以后 第四十四章 马车停下,一个小厮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美妇人下车,朱红的大门口,石狮子耀武扬威。 进得大门,一个小姑娘哭着跑了出来。 她泪眼婆娑,使劲扑进美妇人的怀里,娇嗔哭道:“娘!大哥又骂我!” 美妇人好生哄着,给擦了眼泪,说准了一定要好好骂他,这才打发了去。 院子里面洒扫仆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各个低头做事,美妇人都看在眼里,微微的叹息。 叫了人来问,这才知道她的好儿子正在后院喝酒取乐。 她不是别人,正是沈母,如今的苏夫人。 女儿妙语告了哥哥的状,说他嗜酒玩乐,她劝了两句还骂她,从小到大他也不曾说过重话,这些日子就不知怎么的又心情不好起来。 快步走到后院,未到跟前就听得见歌乐声起,其中还有嬉笑怒骂声夹杂其中。身边小厮低叫了一声,她抬脸看去,苏少遥屋门大开,在外面就能看见两个白白净净的小倌,衣衫不整的跑着玩。 只气得她脸色大变,走到门前,听见苏少遥的笑声:“来来来,跟苏大爷我喝一个!” 里面场景混乱不堪,最少有六七个小倌,规规矩矩伺候喝酒的就一边一个,里间床上还有两个表演床事的,呻吟不断,她的儿子苏少遥长发微乱,他朝服还未脱去,一手支着头,一手拿酒,正百般无聊地看着戏。 她一脚踢在门扇上,里面的人见了她顿时都停止了笑闹,只里间床上那两个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依旧啪啪地厉害,小倌们都站着一边不敢动,苏母走到苏少遥面前,沉着脸盯着他。 “还不叫他们滚!” “呵~”苏少遥一双美目微微眯着,他拿起酒壶来对着嘴喝了一大口,随即笑道:“娘啊,这不是你最喜欢的把戏吗?儿子看着也图一乐呵,别恼哈!” 苏母气得浑身发抖,见他脸上笑意不减伸手就是一巴掌! “我问你,又撺掇着什么事了?你去窑上做什么了?少璃命都不知保的保不住,你还混闹!” “哦~你去沈家看沈少璃那小子了?连我去窑上都知道了?”苏少遥盯着她,不以为意地笑:“打,打得好!娘打得好,是儿子不对,是儿子不该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打得好打得好!” 里间床上那两个哪里还敢动,他一眼瞥过去示意他们继续,苏母就在那站着,真是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苏母挥手又是一巴掌:“没有一个叫我省心的,真不该生你出来!” 苏少遥凤目微瞪,却是笑了起来,他一挥手,屋里那两个人赶紧穿上裤子,几个人抱东西抱东西,腿不软的扶着腿软的,全都赶紧退了出去,外面自然有人招呼他们离开。 小厮们也都不敢再留。 他抚着自己的脸,一手拂落案桌上的酒:“这才是实话吧?嗯?我最*的娘亲,不该生我,这才是你的实话对吧?你在沈家生我出来,整日带了小倌混闹无非就是想和苏和尚鬼混……” 话未说话,一巴掌又轮在他的嘴角,他被打得偏了脸去,只听母亲咬牙喝道:“孽障!那是你爹!” 苏少遥登时回头,怒视与她:“我有爹!我爹姓沈!你将我生下来有没有想过,疼我*我的爹会怎样看待我?你带去苏家,有没有想过那和尚怎么看我?那世间百姓又如何笑我,恐怕你从来都没有想过。” 苏母脸色发白,抖着手指着他,却是语塞。 他只梗着脖子看她:“然后呢?然后一个爹死了,一个爹疯了去当和尚了,留下孤儿寡母,兄弟不是兄弟,他恨我,他们一家人还恨我?哈哈?你觉得好不好笑?那紫玉与我青梅竹马,若不是沈少卿横插一脚,哪里有他的事?明明是我先求的婚事,为何又是您去求情沈家先定的婚事?嗯?” 苏母恨其不争:“难道你没有定婚吗?你们本就是兄弟,共妻紫玉有什么不对吗?” 苏少遥只嘲讽地笑笑:“你问我我问谁去?沈少卿因此勃然大怒,退了婚事,怒指是我坏他姻缘,誓死不共妻。如今我婚事未定,他又成亲,还想过消停日子,这不是笑话是什么?” 话音刚落,随即变脸,他抹去唇角那一抹红色,恨恨说道:“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你真觉得我们还是兄弟吗?还能是吗?” 还能是吗? 他拂袖而去,苏母跌坐在地上。 回想过去三十几年,欲哭无泪。 苏少遥出门坐上马车,他身上朝服绷紧,伸手解了腰带,全都脱了去只剩下中衣裤,这才觉得畅快。 酒意上涌,他只说去城北,蜷缩在了车上闭上眼睛小憩。 天气炎热,护城河上不时有船只行个来回,城北有个合琴湖,湖边水榭处常有人垂钓。 太后的确是听信了颜想的提议,回宫之后就向皇帝要了他这个人,命他去各个玉矿寻那足下莲,恐怕有一段时间是不能回来了,苏少遥躺了马车里面,颠簸了不知多久,才听车夫说道:“到湖边了,主子。” 他懒懒起来,挑了车帘下车。 车夫见他衣衫不整,顿时劝道:“一会日头落下天该凉了,湖边水汽大,主子还是穿上衣衫罢。” 苏少遥仿若未闻,走向湖边水榭,夕阳已经西下,湖面上金波微荡,他一身白色的中衣中裤,去了色彩的映衬,整个人都显得冷漠起来。 霞光点点落在湖面上,他站在水榭上负手而立,沈少璃从小就与他作对,从恶作剧到刻意污蔑,到最后陌路,那人总是用一种几近憎恨的目光看着他。 总说自己没有爹娘疼*,说母亲待他凉薄,可是他呢? 他原本有疼*自己的爹娘,上有兄下有弟,只一夕之间,全都变了样。 爹不是爹,兄弟不是兄弟,母亲一生任性,可她失去两个男人之后,就未曾展颜,后不后悔谁能知道? 那些曾经疼*他的人,也都消失不见,唯剩下一个蹦蹦哒哒的小姑娘,如果他不护着,恐怕也在冷漠当中成长…… “少遥!” 他听见呼唤的声音只微微抬眸,不消片刻,背后传来略显急切的脚步声。 女子提裙而来,她乌发端庄高绾,尽快走得较快,却也翩翩生姿。 她到了苏少遥的身边,抱住他的胳膊:“听说你要去玉矿找足下莲,才去寻你,一听姑姑说你恼着走了就知道你一准在这。” 他气息难平,伸手拂开她的碰触:“走开。” 紫玉却是再次抓住他的手腕:“真想念小的时候,那时候我最喜欢这片湖水,你总淘气,我记得有一次还把我推了下去,可我不会凫水,后来给你吓个半死,回去就挨了板子。” 她比他大两岁,那些记忆仿佛已经久远,苏少遥却没再挣脱,她重新抱了他的胳膊,靠在了他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