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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慢点开车。” 目送他上车开出派出所的院门,林冬长吁了口气,莫名想笑。 ——其实我还是会哄人的? 夜风寒意沁人,裹紧外套,他走到墙根边低头叼出根烟。吧台边的吻,触感依然清晰, 过滤嘴虚拢在唇间,抿了又抿。风大,他弹了几次火机,始终没能点燃。 一双手从旁边伸过,帮他护住火苗。燃烧点在风中忽明忽暗,林冬侧过头,看着神情疲惫的Jonny,拍拍他的胳膊说:“去屋里坐着等吧,外头冷。” 摇摇头,Jonny回手扣住他拍在臂上的手,目光盈满怜惜:“Leo,这些年,你经历了很多事情吧?我看你的头发……” 用发蜡抓过的头发被夜风吹散了,前帘松松散散,露出那绺黯淡无光的白发。林冬下意识地抬手拢了一把,苦笑着别过头。听Jonny喊自己的英文名,仿佛一下又回到了多年前的留学生时代。 那个时候的他作为重点培养对象,风光无限,前途光明,荣誉、嘉奖、赞美,一切仿佛都唾手可得。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在真实的自我外面加上一层又一层的伪装,每一步都走得极尽谨慎,如履薄冰。 这世界从来就没有公平可言,他坦诚了,可别人会因为他的坦诚就不对他另眼相看么? 不,至少不是所有人都会。 “唐的性格很直率,Leo,我了解你,你身边真的需要有一个这样的人存在。”感觉到掌心下的手指微微蜷起,Jonny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别给自己设置太多条框,那样活着多累啊,你看我,虽然家里跟我断绝关系了,可我还是凭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到今天……你有才华,有头脑,未来有无限的可能,所以你怕什么呢?” ——“你怕什么呢?” 不同于唐喆学那质问般的语气,Jonny的声音没有任何攻击性,但这依然不足以动摇林冬心中的坚持。他挪正视线,目光惆怅地望着对方:“我没有任何未来可言了,Jonny,两年前我所追捕的一个国际通缉犯,杀了我七个同事……他还扬言,如果我继续追踪他就会干掉我身边的所有人。” “——” 震惊、错愕、不可思议,各种情绪繁复地交错在Jonny脸上,最终汇做一声无奈的叹息。他张开手,给了林冬一个紧到几乎让人窒息的拥抱。 “别让那狗娘养的混蛋把你击垮,Leo,你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人。” — 以警方的身份正式询问李媛之前,唐喆学去局里问重案组借了学姐苗红来跟自己搭档。苗红对这案子很了解,这是她已故的师傅兼前男友曹翰群生前办过的、为数不多的未破之案。 坐在副驾驶座上,苗红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对唐喆学说:“老曹那会只要有空就会把卷宗翻出来,他也有个女儿,宝贝的很,所以这个失踪的女孩对他来说,像是永远横在心中的一根刺。” 唐喆学说:“组长怀疑是樊丽和同学之间起了冲突,被推下护栏,摔到头,然后对方叫来家长处理。” “老曹也怀疑过这种可能性,但是没有直接证据支持。”苗红点了下头,“当时面临高考,校方的阻力非常大,询问时一不能说樊丽出事,二不能透露现场情况,生怕干扰到学生们的情绪影响成绩。” 唐喆学无奈道:“是啊,念书的时候老师天天说,高考是人生最大的转折点,一定要全力以赴。” “那你们现在的调查方向是?” “哦,昨天刚了解到,樊丽失踪前因为一封……写给我的信被同学发现了,考虑案子可能与此有关。”唐喆学的语气有点尴尬,“红姐你别笑话我,她那会……她那会是我同桌,喜欢过我。” 苗红轻笑:“这有什么好笑话的,你本来就招小姑娘喜欢,局里多少姑娘惦记你啊?不像罗家楠,一天到晚觉得自己帅的一逼,其实呢,整就一土匪,还真以为别人乐意抢着给他当压寨夫人。” “有祈老师的解剖刀立在那,他也就是想想。”唐喆学打趣道,又想起什么,问:“诶对了红姐,他俩这样,局里没人说什么么?” 苗红嗤声道:“能没有么?嚼舌根可是人类生存的精神支柱。不过就罗家楠那脾气,惹急了真能跟人玩命的主,也没人敢明面上怎么着他……再说祈老师口碑好,又给局里捐设备又有真本事,没人好意思当着面拿这事儿挤兑他。” “哈哈,所以楠哥就有恃无恐了。” 唐喆学边笑边琢磨——嗯,看来我以后人前得硬气点,让组长有安全感才好发展苟且与诗的关系。 — 像是一夜未眠,精致的妆容也盖不住李媛眼底的憔悴。她被叫到会客室,看过唐喆学和苗红出示的工作证,端着纸杯的手微微发抖。 “这是警方的正式询问,李小姐,对于唐警官所提的问题,请你务必如实作答。” 苗红的语调稍显犀利,说完,将目光投向唐喆学,示意他可以开始进行询问。 翻开记录用的本子,唐喆学问:“关于樊丽写给我的那封信,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李媛不自然地眨了几下眼,眼圈微微泛红,踌躇许久才开口:“她给你写的信,夹在一摞卷子里,有人问她借卷子抄答案时看到的……事情传开了,大家就都知道,她……她喜欢你……然后就有人说……说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