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惊弓之鸟 第二节
雨终于停了。 被雨冲刷过的天空十分明朗，看起来特别干净。几只鸟儿飞了过来，叽叽喳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向远处飞去。 叮咚顺着叶雪岚的身体爬来爬去，终于停在了她的肩上。公园里，叶雪岚在陪周晓天慢慢散着步，然而她虽然一直努力说个不停，可周晓天似乎根本没听进去一点，目光呆滞，完全没有反应。 “晓天，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叶雪岚终于停了下来，站在周晓天面前一脸哀求地说道。周晓天微微抬起了头，却眼神涣散，根本没有聚焦。 叮咚轻轻叫了一声，见周晓天没有反应，于是像松鼠一样窜到了他身上。周晓天吓了一跳，立即向后退去，不由栽倒在了地上。看着周晓天那一脸惊恐样，叶雪岚虽然又急切又难受，可是没有任何办法。 叮咚看了看周晓天，又看着走过来的叶雪岚叫了一声，一跃跳到了叶雪岚肩上。叶雪岚扶起了周晓天，可是忽然间发现，他看着叮咚的眼神居然也透露出了一丝恐惧。 “晓天……” 叶雪岚看着周晓天轻轻叫了一声，语气悲伤而无奈。周晓天对她的话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呆呆地看着叮咚。叮咚似乎不满周晓天如此盯着它，突然朝他叫了一声，向他伸出了爪子。叮咚浑身淡黄色的毛因为愤怒而慢慢竖起，可在周晓天眼中，那些淡黄色忽然化为了一片朦胧光芒。他见叮咚一瞬间变成了一把似乎会刺向自己的问天剑，不由连连退后，立即远离了叮咚。 叶雪岚没想到周晓天神情竟然恍惚到如此程度，正准备向他走去，一个声音这时传了过来：“小子，我们该开始了吧。”周晓天和叶雪岚同时看向了不远处，只见来者不是别人，却是钟赋阳。 钟赋阳很明显也知道周晓天的处境，可他依旧走了过来，看着周晓天问道：“小子，后天就是约定的日子了，你的火剑道练习得怎么样了？” “火剑道。”周晓天听后自言自语道，语气中充满了怯意。叶雪岚知道周晓天现在连剑都害怕，更何况说火剑道，于是转身看着钟赋阳，正想说话，一团火焰却从钟赋阳手中飞了出来。她吃了一惊，因为那团火焰一瞬间便变成了一把火剑，径直冲向了周晓天。 炙热的火焰迎面扑来，可周晓天感觉到的却是一阵阵寒冷。火剑在他眼中迅速化成了问天剑，笼罩了一层十分诡异的朦胧光芒，就像鬼魅一样来到了他面前。他满脸惊惧地退了一步，那把火剑这时转而飞向了空中，刹那间消失了。 周晓天呆呆地看着天空，眼中那份惊惧还没有消失。叶雪岚看着钟赋阳伸向空中的右手，知道还没有结束，于是也看向了空中。只见一个闪着寒光的小点快速落下，快到地面时她才发现，那把火剑旁边居然还伴随着一把剑刃，寒光闪闪的剑刃。两把剑一起从空中落了下来，速度极快，一眨眼就到达了公园上空。 朦胧的光芒不断闪现在四周，接着停在头顶后，突然落了下来，一瞬间刺入了体内，再深深地刺入了地面，被一点一点拔了出来。看着空中那两把剑，周晓天不由自主想起了梁筱灵那致命的一剑。他的脸由于害怕而扭曲起来，完全变了形。 “啊……” 一声嘶喊，令人震惊又心碎的嘶喊。周晓天跌坐在地上，火剑和剑刃这时笔直地落在了他面前，由于速度太快，竟在地上砸出了两个布满裂痕的深坑。 钟赋阳眼中露出了深深的遗憾与惋惜，而周晓天浑身发抖地呆坐地上，双眼仍死死地盯着那两把剑，似乎是怕剑随时会刺向他。 叮咚冲着钟赋阳叫了一声，似乎也不满他的肆意妄为。叶雪岚一脚踢飞了那两把剑，张开双臂挡在了周晓天面前，一脸痛心地朝钟赋阳喊道：“钟叔叔，你就别再吓晓天了行吗？” 周晓天呆呆地看着叶雪岚的背影，他发现这还是叶雪岚第一次不顾一切地挡在自己面前。听着叶雪岚那略带嘶哑的声音，他忽然觉得自己窝囊至极，居然会让一个女子替自己阻挡一切。他觉得十分可笑，自己明明是个御剑者，火剑明明是自己最常用的御火武器，可现在只要一看它们，身体马上会发抖。他转头看向了被叶雪岚踢得落在不远处的火剑和剑刃，想努力使内心平静下来，然而身体仍旧不听使唤，愣是颤抖个不停。 “雪岚，让开。”钟赋阳看着叶雪岚说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不。”叶雪岚冲着钟赋阳坚决地叫道。她挡在周晓天面前，张着的双臂没有一丝放下的意思。她一动不动地盯着钟赋阳，因为倔强而涨红的脸像熟透的苹果一样，可爱又令人心疼。 钟赋阳轻轻叹息了一声，说道：“你这样帮不了他。” “可我不想再见他受任何伤害了。”叶雪岚听后立即大声喊道。这几天每当周晓天看到剑，他的全身都会不自觉地发抖，而每次看到周晓天那个样子，她心里都止不住地痛。她想起了梁筱灵那一剑就要落在自己身上时，周晓天替自己挡下的那一剑，想起了问天剑如同鬼魅的影子一样落在周晓天身上时溅起的那圈血雾，想起了问天剑刺穿周晓天身体后又被一点一点拔出来时周晓天浑身抽搐的情景，心里充满了痛苦。她不想让周晓天继续经历那样的噩梦，然而现在她能做的，除了一直陪伴在周晓天身边，只有替他挡下一切和剑有关的东西。 钟赋阳向前走了一步，紧紧盯着叶雪岚，说道：“如果他克服不了这个障碍，那不止是他的御剑，还有御火，御风，甚至时空能力与心魂都会一起毁掉。你是愿意看着他永远这样担惊受怕，还是愿意看到以前的那个他？” 钟赋阳的话如同一记重锤一样重重砸在了叶雪岚心里，同时也重重地砸在了周晓天心中。看着钟赋阳那充满质问却又痛惜的表情，周晓天又想起了心魂的话：“你在恐惧剑，你在恐惧所有的剑。因为问天剑对你刺激太大，所以现在在你眼中，所有的剑都是问天剑，都会随时随地刺入你身体中。你忘不了问天剑从你体内被慢慢抽出的痛苦，所以你将对问天剑的恐惧扩散到了所有的剑上。” 周晓天忽然觉得非常讽刺。他想心魂说的一点也没错，他确实将对问天剑的恐惧扩散到了所有剑上。他同时也知道，如果他克服不了这个障碍，那他便永远不可能随心所欲地进入心魂，完全掌握心魂。 “心魂，我一定会完全掌握你的。” 周晓天想起了当自己离开心魂醒来时留下的豪言壮语，突然自言自语道：“心魂，我办得到吗？” 叶雪岚一愣，转向看向周晓天时，只见周晓天慢慢站了起来。钟赋阳这时通灵出了炎魔剑，一把抛了过来，正好倒插在了周晓天脚下。叶雪岚吓了一跳，而周晓天则本能地退了一步。看着熊熊燃烧的炎魔剑，他的身体又不由自主发起抖来，然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炎魔剑，没有一点移动。看到他的样子，叶雪岚不禁向他靠近了一步，心疼地叫道：“晓天……” 周晓天向炎魔剑伸出了右手，可是伸到一半又停了下来。其他两人没有说话，他们知道周晓天内心正在极力挣扎，想克服问天剑所带来的那面极高的障碍。他们一动不动地看着周晓天，只见周晓天的右手又慢慢移向了炎魔剑，终于到了剑柄前。三人都知道，能不能摆脱阴影，或许就看这一握了。 周晓天似乎下定了决心，一把握住了炎魔剑。叶雪岚和钟赋阳眼中同时闪过了一丝欣喜，然而两人脸上还没露出庆贺的表情，周晓天又像被雷击中了一样，大叫一声，迅速丢掉了炎魔剑。在接触到炎魔剑的一瞬间，他看见自己似乎握住了问天剑刃，而笼罩在问天剑上的那层朦胧光芒竟在一瞬间流遍了他全身。 “哐啷”一声，炎魔剑掉在了地上，那条火焰周围地面顿时被烤得焦黄。钟赋阳眼中闪过了一丝失望，轻轻叹了口气，收回炎魔剑后转身离开了。 “看来后天那场比赛，你只能退出了。你和剑彻底无缘了，从今往后，放弃剑吧。”钟赋阳的声音传了过来，确如惊雷般击中了周晓天的心脏。 放弃剑？ 放弃剑！ 周晓天办不到。在战斗中救过他无数次的火剑，和李景皓经历了一场生死之战后才出现的御剑，现在竟然被钟赋阳一句话就彻底否决了。他忽然觉得气愤，为自己的御剑感到不值，也为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感到可惜，而这一切，仅仅因为一个伤口，一个在他心里被他自己无限扩大的伤口。 “钟叔叔。”周晓天忽然喊道。钟赋阳停了下来，背对着周晓天没有转身，却听周晓天一字一顿地说道：“后天的比赛，我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