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落花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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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孟水芸跑到林家大宅外时,天彻底阴了。 一个老太太跪在林家大宅外的地上,怀中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 婴儿面色特别红,两只眼睛紧紧地闭着。 老太太不断地朝地上磕头。 这个五旬多的老太太眼泪成河的哭道“行行好,让这个可怜的孩子见见自己的娘亲吧。” 四面八方不断有人向这边跑来,人们将老太太团团围聚在中间。 老太太泪如雨下,不时地颤抖起来。 “酒儿——”孟水芸大喊着跳出林家铜制的大门。 “二少奶奶——酒儿不行了——”老太太哭着喊道。 孟水芸跪到老太太身边,惊慌地抱起老太太怀中的女婴。 “酒儿,酒儿——”无论孟水芸如何喊叫,小小的酒儿没有任何反应。 孟水芸将额头贴在酒儿的小脸上。 如此发烫,孟水芸大惊失色。 此时,安容顺、许茹宝、张芝兰、林纪香、安容生等人都已聚集在林家大宅大门前的平台上。 林纪楠、安容海、林岳宇、郝兆飞等人急匆匆地走来。 突然一个姑娘分开众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姨娘,你怎么来了?” 这一声“姨娘”叫得老太太肝肠寸断。 “念双,快回去看你爹,你爹他不行了,快——”老太太抓着念双的胳膊,催促着。 念双看着眼前的情景,哭道“姨娘,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太太惊惧地看向林家大宅的大门。 一个女人正推动轮椅走出大门。 女人冷冷地看着老太太。 念双顺着老太太的目光回头看去,女人正是于凤凰,坐在轮椅上的则是林桐卓。跟在二人身后的是面露喜色的丫鬟宛儿。 老太太哭着抓住念双的胳膊,道“不要再问为什么,快,快回去看你爹,再晚怕来不及了。” 见念双不肯离去,老太太突然抬手给了念双一巴掌。 念双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自己的生母,自己唤做姨娘的老太太。 老太太老泪纵横,朝念双猛磕响头。 “念双,我求你,快回去见你爹最后一面。” 念双看了一眼孟水芸,然后突然站起身来,疯狂地朝位于云水镇西侧的老中街跑去。 惊雷阵阵。 黑云压顶。 孟水芸突然抱起孩子冲向站在大门附近的郝兆飞。 “郝医生,快救救她,她——”孟水芸哀求地看着郝兆飞。 郝兆飞无奈地看向林纪楠、安容顺。 没有人言语。 孟水芸吃惊地看着脸色铁青的林纪楠,哭道“爹,求您,救救她,她还是一个孩子。她还这么小——” 林纪楠上下牙齿打颤,他从没有感觉到这么寒冷。 脸颊的肌肉在上下抖动着。 疼,让人窒息的疼。 林纪楠突然捂住胸口,一口鲜血从口中涌了出来。 郝兆飞大惊,大喊道“老爷心脏病又犯了,快去叫赵医生——” 奇峰等人七手八脚的将林纪楠抬向林家大院。 孟水芸没有想到林纪楠会心脏病突发。 她哀求的抱着孩子走到安容顺身边,跪倒在地。 “娘,求您,求您让郝医生快救救她——” 安容顺拿起拐杖狠狠地戳着地面,哭道“你想让我们林家死多少人?你想要败坏我们林家到什么时候?我求你,求你,不要再害我们林家了,求你给我们这几个土埋半截的几个老东西点儿面子。” 突然襁褓中的酒儿浑身抽搐起来。 孟水芸大惊,抱起孩子冲到林桐卓身边,哭道“桐卓,求你,求你救救她——” 林桐卓瞪着一双大眼冷冷地看着孟水芸,口水顺着林桐卓的嘴角流了下来。 于凤凰突然走到安容顺面前,扑通跪倒在地,朝安容顺猛磕起响头。 “娘,您就可怜可怜我的表姐吧,都是当娘的人,孩子都是娘身上掉下的肉。她有千错万错,可毕竟这孩子的命危在旦夕,求您行行好,救救这孩子。” 本就浑身颤抖的安容顺,哆哆嗦嗦地说道“你,你,你在说什么,这孩子——” 于凤凰哭道“这孩子是表姐在到林家之前生的,刚刚产下,便被捉来了林家。她到云水镇本就是为了将这孩子生在这里,毕竟乡下民风闭塞——” 安容顺两眼一黑,栽倒在地。 众人大惊。 “前几日,二少奶奶没有去亲家,其实就是去看这个孩子的。”丫鬟宛儿说道。 孟水芸抱着小小的襁褓,难以置信地看着众人。 她一步步地朝后退去。 眼泪早已将所有的一切模糊。 被秋嫂扶起的安容顺艰难地睁开眼睛,用颤抖的手指着不断朝后退去的孟水芸。 “你,你,你走,林家没有你这样一个儿媳妇——” 无数的目光落在这个怀抱婴儿的十八岁姑娘身上。 狂风肆虐。 围观的百姓不肯散去,众人矗立在暴虐的风中。 风将孟水芸的头发吹乱了,凌乱的头发在风中飘摇着。 突然,这个十八岁的丫头仰天笑了起来。 她用茫然的眼神看着站在林家大门前的众人,淡淡地说道“我走,这孩子就是我的,我就是她的娘——” 豆大的雨点砸落下来。 孟水芸抱着小小的襁褓冲进风雨中。 安容顺哭道“她真的走了,她真的走了——” 暴雨将人们冲散,围观的百姓三三两两地散去。 人人震惊,人人唏嘘。 暴雨冲刷着云水镇,也狂暴地蹂*躏着林家本就脆弱的情。 孟水芸抱着小小的酒儿飞快地跑到位于燕来街的一个中医馆。 “老医生,救救我的孩子,老医生,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孟水芸急切地拍着房门。 久拍却不见来人开门。 孟水芸看着瓢泼的大雨,猛的将一块放在门前木柴堆上的油毡纸拽了下来。 一手举着油毡纸遮挡着风雨,一手抱着失去知觉的酒儿,孟水芸朝镇北的教堂奔去。 圣彼得教堂的修女早早就将教堂的大门关上了。 偌大的院子里是一个四层楼,十二个高高的尖顶让孟水芸感觉有些眩晕。 孟水芸在风雨中大喊着,无奈狂风如此暴虐,将她的声音几乎完全吞没。 久不见有人出现,孟水芸抓起地上的一块石头丢向一块五颜六色的玻璃。 随着玻璃炸裂,一个四十多岁的修女将房门打开,朝外张望着。 “救救我的孩子——”孟水芸大声地喊道。 几个修女急匆匆地从楼里跑了出来。 当小小的襁褓被一个修女抱起时,孟水芸瘫软在地上,她感觉自己浑身变得轻飘飘的。 头渐渐沉重起来。 恍惚间似乎有两个修女将她放到一个担架上。 …… 老中街。 低矮的房子中,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躺在一张席子上。 老人浑身是血,气息奄奄的他执着而又无奈地看着房门。 “砰——” 房门打开了。 老人激动地看着站在房门外的那个娇俏的姑娘。 “爹——”姑娘大哭着扑向老人。 “念双——” 被称为念双的姑娘悲愤的摸着老人浑身的伤痕。 “爹啊,是谁,是谁打的你,究竟发生了什么?” 老人用尽气力指了指身下的破竹席。 念双伸手朝破竹席下摸去,竟是一个脏兮兮油腻腻的布包。 老人凄然一笑“爹,其实好久没赌了,这些,你拿着买件像样的衣裳,爹,还没给你买过一件像样的衣裳——” 念双大哭,抓起老人的手,道“爹,是谁打的你,究竟发生了什么?” 突然,一口鲜血涌了上来。 老人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老人伸手指着窗外的大雨,艰难地说道“离,离开林家——” 一双沧桑的眼睛久久注视着窗外。 念双看着溘然长逝的老人,突然一声凄厉的喊叫。 “爹啊——” 暴雨撕扯着这个低矮的房屋,仿佛要将它连根拔起一般。 破败的木门在风雨中开合着。 …… 这场暴虐的秋雨足足下了三天三夜。 雨停,人们走出家门。 秋阳不再娇媚。 秋的寒意让人们有些感慨。 遍地的落花,行走在其上,落花发出微微的声响,没有人知道落花的无奈和苦痛。 当圣彼得教堂的修女将酒儿放进孟水芸怀里时,这个小小的女婴露出甜甜的笑。 孟水芸看着失而复得的酒儿,激动的泪落了下来。 “姑娘,你看谁来了——”肥胖的修女泰瑞莎微笑的将房门打开。 当孟水芸看到门外站的几人时,百种滋味涌上心头。 年老体衰的孟木娘和于德胜相互搀扶着走了进来。 两人身后是哭泣的念双。 当孟水芸的目光落在念双胳膊上的黑色袖箍时,念双凄然道“我爹走了——” 泪涌了出来。 “一定是我连累了你。”孟水芸哭道。 念双摇头道“二少奶奶多想了。” 孟木娘看着孟水芸怀中的酒儿,喜爱,亲切的感觉让她诧异的说道“为什么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为什么我感觉这孩子就是我的孙女?” 酒儿看着两个老人,咯咯地笑了。 老泪纵横的于德胜看着眼前的女婴,道“这孩子和咱们有缘。她就是咱们的孙女。” 会意过来的孟木娘用力点了点头,道“对,就是咱孙女。” 两个老人的话让孟水芸百感交集。 孟木娘看着酒儿,道“好了,好了,我们回家了,跟着婆婆回家了。” “回家?”孟水芸诧异道。 于德胜点了点头,道“对,回家。念双和你姑姑已经将你小时候住的房间打扫干净了。咱们啊,回家。” 孟水芸将脸贴到酒儿的脸上,哭道“酒儿,我们回家,我们回自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