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初雪 第22节
周嘉渡掸了一下烟灰,轻声说:“可能吧。” 他说完,抬眼看向别处。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迟茉一只手托着下巴,杵在圆形的石桌上,另一只手在肩头捏住周嘉渡的外套。 他的衣服很大,把她整个上身都给包住了,衣服上还有淡淡的青柠香,让人想起大海,想起夏天,想起柠檬水和薄荷叶。 周嘉渡还在抽烟,只不过背对齐了她。奶白色的烟雾缓缓升起,缭绕在空中。 她竟不觉得难闻。 眼前方形的水晶烟灰缸里,堆着密密麻麻的烟头。 迟茉心惊,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坐在这儿抽烟了,看样子时间已久。 在之前的几次见面中,周嘉渡从来没有抽过烟。 今天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儿。 她以前听人说,人愁的时候才一个劲儿的抽烟。 迟茉看着身旁的男人,想要劝诫的话又吞了回去。 她第一次暗恼自己不够伶牙俐齿。 这一方天地的构造很奇特,不是露天的,还很暖和,更像一个暖阁。但抬头可以看到那轮月,各种名贵的鲜花盛开着,在夜色里摇曳多姿。 迟茉抓了抓头发,低下头打开手机开始玩贪吃蛇。 她开了一点手机声音,像是点缀,让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不至于那么沉闷。 周嘉渡无言。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一局接着一局。 长长的大蛇一头撞在了自己的身上。 月亮晃了晃。 手机恰好在这时响了一声。 还是陆小昀的信息:【好端端的,怎么想去兼职了,体验生活?我帮你问问表姐吧】 她应该是刚打完一局游戏,打游戏的时候,消息回复会间隔很久。 迟茉回复了几句,一看时间,发现已经夜里一点半了。 不知不觉,她在这里已经陪周嘉渡坐了快要半个小时。 腹中那点被她忽略的痛意,竟也彻底消散了。 迟茉抬头,睁大眼睛看着还在抽烟的周嘉渡,有些嫌弃又极其认真地说道:“阿初哥,你这样下去,肺要变成黑色,特别丑的。” 周嘉渡看着小姑娘那双单纯又无辜的大眼睛,蓦地心头一涩,以前也有一个人总是这样对他说。 他轻笑起来,抬手,把未燃尽的香烟揿灭,丢在烟灰缸里。 “抱歉。” “嗯?”迟茉惊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周嘉渡指了指那堆烟头。 他很少这么失礼,让别人吸二手烟,也很少有情绪这么差的时候。 迟茉弯起唇角:“没关系的。” 随着那点猩红色火光的消失,四周彻底陷入昏暗,唯有月色残存。 迟茉心跳加快,刚想说什么,她听到一声轻叹。 紧接着,周嘉渡站起身,淡淡地说:“茉茉,回去睡吧,已经很晚了。” “哦。”迟茉点了点头,也跟着站起身,把外套还给周嘉渡。 就在她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她恍惚听到一声“谢谢”。 迟茉讶然,转过头想去探寻他的神色。 男人眉头仍旧不自觉紧皱着,唇角却弯起,带着浅笑:“谢谢你今晚陪我,阿初哥现在心情好多了。” 许是抽了太多烟,他的声音沙哑而疲惫。 她错愕地站在亭子的一角处,随即,心尖开始冒出一簇接着一簇的欢喜。 眼前的夜色寂静而黑暗,迟茉却在倏忽之间看到了炫目璀璨的烟火流光。 - 第二天,迟茉醒来的时候,听到窗外鸟鸣啁啾。 她拿出手机一看,时间到没有很晚,只是头略微有些疼。 迟茉习惯性地抻了抻筋,压腿。 等她洗漱完走出房间,发现其他几人已经起来了。 只是没有周嘉渡,迟茉下意识地以为他和自己一样,昨晚睡得太晚,现在还没起。 “茉儿,快过来吃早餐,你想吃什么?”林姿招呼她。 桌子上摆满了餐点,从西餐到中餐,各式各样,无一不精致。 迟茉端起一碗窝蛋牛肉粥。 四下看了看,没忍住问:“姐,阿初哥没起床呢吗?” “他一大早就走了。”路斐先接话。 迟茉愣住:“阿初哥……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路斐:“哪儿能呢,他说认床,晚上在这儿睡得不舒服,要回家补个觉。阿初这也太金贵了,这床还不舒服,豌豆公主。” 迟茉明显不相信这个理由,她皱起眉,看向谈之舟。 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谈之舟抬眸,平静地对她说:“现在应该没什么事儿了。” 迟茉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 原本大家计划的是今天再在“梦社”玩一天,傍晚的时候回市区。 周嘉渡一走,几个人也没了玩的心思,吃完早餐就准备回去。 谈之舟的车只有两座,好在周嘉渡虽然走得早,但提前安排好了车,送迟茉他们回去。 从京郊赶往市区,窗外的风景从连绵的郊野变成了接踵的高楼,车辆逐渐多起来。 上午的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车里放着上世纪美国的摇滚乐,路斐和林姿心情不错,跟着唱起来。 迟茉打开手机信箱,给周嘉渡编辑了一条短信。 要按发送键的时候,她忽然想到,按照“正常情况”,她现在是没有他的手机号的。 迟茉叹了口气,把手机收回,眯起眼看向窗外温热的阳光,摇滚乐声激情澎湃。 那条短信安安静静地躺在草稿箱里。 第16章 斯人若彩虹(1) 大好时光,我们要好…… 空气里有一股刺鼻的味道,这是专属于医院的气味,即使是vip病房也不例外。 周嘉渡站在病房外的走廊里,闭着眼睛。 他历来厌恶这种味道。 时间仿佛静止,只有钟表的滴答声。 苑栀还没有醒来。 前天她的病情突然恶化,当时除了保镖和阿姨,身边没有其他人,幸好家庭医生及时赶到。 去年确诊后,苑栀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搬到了苏州的宅院里居住,那是她出生成长的地方。 和她人一样,江南水乡里有苑栀舍不掉的温柔和细腻。 周嘉渡时而会在周末,去看望母亲。 但苑栀不喜欢他来。 就连这次发病,周嘉渡也是家里最后一个知道的人,而他知道的时候,苑栀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周崇江连夜派专机把她接回北京。 走廊里钟表的秒针滴答、滴答响。 周嘉渡又想起一年前,苑栀身体状况急转而下。 而父亲、姐姐,包括苑栀本人,家里所有的人,都瞒着他确诊的消息。 那种无力感深深地纠缠着周嘉渡。 “给。” 周嘉渡抬头,是姐姐周嘉黎。 他接过咖啡,喝了一口,瞬间皱起眉来。 这杯美式像是混上了医院的消毒水味道,让人难以下咽,想要作呕。 周嘉黎无奈地叹气:“不是说吃了早饭了吗?” 身为姐姐,她对弟弟的坏毛病一清二楚,知道他一不吃早饭,喝咖啡就难受。 这个毛病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 周嘉渡扯了扯唇角,来的时候周嘉黎问他有没有吃早餐,他随口说吃了。 其实怎么吃得下。 “我让单清给你带点儿吃的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