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节

    这一点蒋执当然知道，他只是笑笑。

    蒋雅萍却更显无地自容。

    如果不是今天蒋老太的提醒，她几乎忘了，自己当初生下蒋执后，是怎样不管不顾的。没有母乳喂养，也没有父亲，小小年纪，跟着保姆和两位老人长大，只有他过生日的时候，她才会像模像样地买个礼物，打个越洋电话。

    那时候，蒋执还小，总是哭着要妈妈。

    蒋雅萍被老太太催得不耐烦，偶尔也会安抚一下。然而随着蒋执慢慢长大，这样的要求便越来越少，她的电话开始变多，蒋执却开始冷淡起来。

    但那时，她却毫无察觉。

    想着儿子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哪怕自己从来没尽过义务，也是有资格管教他的，所以，当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正跟路美盈的女儿谈恋爱，当时就发了火。

    一方面是因为，她觉得蒋执以后一定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另一方面是因为，姚摇是路美盈的女儿。

    也没有想太多，她就那样做了。

    甚至，为了让蒋执更讨厌姚摇，还送她去国外做练习生。

    可她怎么都没料到，蒋执是个情种，他居然能等一个人六年。

    时过境迁，他也不再是之前那个牙牙学语的小朋友，也不是能随便被蒙蔽双眼的少年，而是一个如参天大树一般，为心爱的人，遮风挡雨的男人。

    可这个男人，连叫自己一声母亲，都不愿意。

    蒋雅萍说不出来心里的滋味。

    只知道，这是这么多年以来，少有的辛酸，与后悔。

    蒋执将剥完的橙子肉随手丢在瓷盘上，抽出纸巾擦手，“挺好。”

    蒋雅萍不解地望着他，“什么挺好。”

    蒋执嘴角翘了下，“对小树这么上心，挺好。”

    “……”

    “别让他像我小时候那样，过得像个留守儿童。”

    被讽刺到，蒋雅萍深吸一口气，“你不用拐弯骂我，有什么不满你都说出来，反正我也不会道歉。”

    似乎觉得有趣，蒋执舌尖抵了下腮帮，轻声嗤笑，“我没指望你道歉。”

    稍作停顿，他向后一靠，恣意又矜贵，语调里带着浓浓的威慑，“我就是想告诉你，姚摇我要定了，我跟她的事，不需要经过你同意，她回头嫁进蒋家，也不需要叫你一声妈。”

    蒋雅萍：“……”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着她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儿子，羞愤和震惊之情翻滚成浪，差一点就把她淹没。

    咒骂的话语压在喉咙，就在爆发的前一秒，被蒋执打断。

    男人站起身，眼眸漆黑，眼底是化不开的凛冽，“你要是还想从中作梗——”

    蒋执勾唇冷笑，“别怪我六亲不认。”

    -

    在酒吧喝了几杯闷酒，姚摇觉得没意思，跟莫子嫣提出回去。

    莫子嫣刚跟小哥哥抛完媚眼，看了眼时间，“才九点多，你这么急吗？”

    姚摇还是那副样子，看起来不大开心，“我累了，想回去睡觉。”

    此话一出，莫子嫣就猜到，是蒋执那边没有给她回信，也不敢乱出主意，她点了点头，“那我帮你叫个车。”

    姚摇笑了笑，“那你们玩得开心点。”

    出来的时候，正是酒吧一条街最热闹的时段，金色的霓虹灯贯穿整条街，到处都是打扮时髦的年轻人，其中大多数，都是看起来亲热的情侣。

    戴上墨镜，姚摇叹了口气。

    别人家的男朋友陪着女生嗨整夜，她的男朋友就像死了一样。

    偏偏她约的司机师傅也像个渣男，电话怎么打都不通，只能看着地图上的小车图标缓慢移动。被冷风吹得直哆嗦，姚摇裹紧皮草外套，在原地跺了跺脚。

    恰巧，口袋里的手机就在这时震动起来。

    是蒋执。

    看到这两个字，姚摇心脏扑通一下，唇角刚要翘起，就被她硬生生压平。

    一个电话就能让她笑。

    那她也太好哄了。

    按下接听键，姚摇故意让语气听起来不大好，“干嘛。”

    蒋执：“……”

    那边，他从老宅出来坐上车，第一时间拿出手机，想看看姚摇有没有给他发信息，结果刚一按亮屏幕，就看见姚摇发来的那条。满屏的感叹号，然而中心句只有一句话——

    你不爱我了。

    蒋执从未收到过异性给他发这样的信息，怔愣住，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应该是楚潇潇把今晚的事告诉了她。

    虽然那丫头是他一开始花钱收买，用来盯着姚摇的，可现在，她完全倒戈，免费帮姚摇盯着他。

    蒋执有些好笑，又觉得女孩子之间的情谊确实很神奇。气场不对一秒就可以撕起来，气场相合三天就能成为生死之交。

    按照楚潇潇这个程度来讲，姚摇可能都变成她的再生父母，他甚至怀疑，楚潇潇还添油加醋，把那个顾小姐的事也告诉她。

    思及此，蒋执语气不自觉软下来，哄着她似的，“晚上玩得开心吗？宝贝？”

    姚摇还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怼他，听到这个称呼，瞬间怔住。

    男人嗓音本就磁性低沉，又柔化了语调，顺着电流传到她耳中，简直酥到她骨子里。

    要知道，从小到大，连路美盈都没这样叫过她……

    心跳倏然加快，这次，姚摇没崩住翘起的唇角，连声线都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愉悦，“宝……宝什么？”

    蒋执靠在座位上，揉着眉心，腔调里带着满满的宠溺，“宝贝。”

    “……”

    操。

    要死了。

    要死了啊啊啊！

    姚摇双颊通红，被撩得原地直跺脚，整个人像是踩在棉花团上轻飘飘的，连声音都带着不由自主的娇嗔，“蒋执，你喝多了？为什么突然这么叫我。”

    喉咙里闷出一声笑，蒋执语调勾人，“不喜欢？”

    姚摇：“……”

    冷静一秒，她义正言辞，“不要以为你说两句好听的我就能原谅你。”

    小姑娘的声音听起来气鼓鼓的，但神智还算清醒，蒋执清了清嗓，“楚潇潇都跟你说了？”

    姚摇轻哼一声，“我全都知道了。”

    果然。

    蒋执忽然有些头疼，语速不自觉平缓下来，“结束了没，我去接你。”

    “结束了，”姚摇也平静下来，“我约了车，等会就回家了。”

    想了想老宅距离这里的路途，她又道，“接我就不必了，你在家等着我吧。”

    见她这样，蒋执稍稍放下心，按他对姚摇的了解，她现在应该不是真的生气，情侣间，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斟酌几秒，蒋执应声，“好，那我们回去说。”

    又想起什么，他语气温柔，“回去的路上，我应该会路过徐致的店，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买回去给你当宵夜？”

    知道他是在讨好自己，姚摇也没客气，“你看着买吧，反正他做什么我都爱吃。”

    闻言，蒋执一凛。

    不爽在心底蔓延开来。

    眉峰蹙起，男人音色低冷，“他做什么你都爱吃？那我呢？”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姚摇愣了一瞬，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他是吃醋了，这下，她再也绷不住笑意，挤兑他，“你跟厨子比？有意思嘛。”

    “……”

    蒋执沉默几秒，酒气有点上涌，“我就是太惯着你了。”

    姚摇抿了抿唇，心里发甜。

    她知道，蒋执这一身厨艺，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施展过，也就只有对她，才会精心制作每一道菜。

    对于这个表现，她还是有点儿满意的，但语言上，还是话里话外地气他，“反正我不管，徐致那边的特色，你都给我来一份，再加一瓶烧酒。”

    “行吧。”

    蒋执不是很乐意，“看在今天惹你生气的份儿上，满足你。”

    说话间，姚摇的手机又震动起来。

    她举起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好像司机师傅来找我了，我不跟你说了。”

    “这么快？”蒋执眉头微皱，还是有些不放心，“手机一直开着，路上小心，到家给我发信息。”

    “知道啦。”姚摇像是哄小朋友似的，“你也别忘了给我买好吃的。”

    听着她清脆悦耳的声音，蒋执发自内心地勾唇一笑，就在电话挂断的前一秒，他忽然记起什么，喊住她。

    姚摇：“怎么了？还有事？”

    蒋执“嗯”一声，转头望向车窗外，流光易逝的街景，嗓音发涩，“就是你给我发的那条信息。”

    “……”

    姚摇这才记起，莫子嫣替她吼了一嗓子“你不爱我了”。

    难堪之色瞬间爬上眼底，她刚想开口解释，却不曾想，话头瞬间被蒋执堵回去——

    “我是爱你的。”

    完全没想到突然被表白，姚摇心跳踩空一拍，傻在原地，“什……么？”

    蒋执微微翘起唇，贴近话筒，咬字缓慢又清晰，“摇摇，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