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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想了一想说道:“康熙六十一年——该比今日的永璜略长两岁。” 寒苓点了点头:“都说虎父无犬子,臣妾刚看,大阿哥与您倒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说话,脸上都挂着正经呢。” “我要用心琢磨琢磨,你这是夸我呢还是嘲笑我呢!”弘历真真切切放开了胸襟,“可我怎么记得,你个小丫头比汗阿玛还要板正呢?” 慧妃撇了撇嘴向下席的嘉嫔低声讽刺道:“你既这样好,怎么便被先帝撵出了雍正宝邸?” 嘉嫔正觉惶惧,原想借助纯妃分散话题,不意对方在听到皇帝询问皇贵妃“你觉得永璋如何?”后,瞬间绷紧神经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儿子身上。 寒苓故作误解之状:“皇上,三阿哥还不满两周岁,您想让臣妾夸他天纵英才是不是早了一些?” 弘历并不点破机关,打个哈哈说道:“不知道咱们四阿哥是像你还是像朕。” 女人都是敏感的动物,后宫的女人更是如此,富察皇后注意到寒苓握了下手指,慧妃看见情敌闭了闭眼,纯妃盯着寒苓动静,明显察觉皇贵妃下垂的右臂颤抖了一下,愈发为儿子的所有权生出几分担心来。 成霜在为寒苓铺床时试探着劝道:“主子,接养三阿哥未必是坏事,将来您有自己的阿哥降生,兄弟间也能多层扶持不是?” 寒苓平声反问:“你觉得我应该生个阿哥?” 成霜连连点头:“这是自然!” “阿哥——阿哥——”寒苓双目空灵,“内务府与各宫各府的年节孝敬你看过不曾?” “是。”成霜有些摸不着头脑,“万岁爷给您的赏赐是宫里的头一份,那些宗室外臣如何敢失礼怠慢?较总来说,连长春宫都比不上呢!” 寒苓闭上眼:“我问你,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现下的景仁宫变做冷宫,漫说赏赐,皇上至死不愿与我相见,内务府与各宫各府对景仁宫的尊奉礼仪却能循例依旧——如我得宠之时。” 成霜老实作答:“主子说笑了。” 寒苓刹转笑容:“是你先说笑的。” 乾隆二年的正旦朝贺,紫禁城内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双凤格局,内外命妇先到景仁宫朝拜皇贵妃,共至长春宫向皇后行礼后再与太妃取齐往宁寿宫朝拜母后皇太后,紧跟着还需前往寿康宫向圣母皇太后磕头,一圈下来,人人都被累的够呛。 宗亲眼中的皇帝显见有“宠妾灭妻”的倾向,一双“龙睛”极少从皇贵妃身上卸下来,刚斥责内侍一句“皇贵妃的汤冷了”,紧跟着又提成云“给你主子把手炉换了”,从慧妃到海答应,个个浸了一缸醋存着,随时随地都有涨满外溢的可能。 寒苓独请恩典不必守岁,到了此刻自然精神最足,看见纯妃目带血丝不免向其笑道:“你太实诚,大约是一整晚都没阖眼的。” “原本也有心眯一眯眼的,不知为何,就是睡不着。”纯妃能睡着才是有鬼,这位娘娘一整晚都在掂量儿子的所有权问题:大阿哥已经十岁,向来是由皇后关照,摆明不会指认养母,皇帝要讨好皇贵妃,除了自己的永璋别无选择——他的年龄也合适!从长远计当然不是坏事,但天底下又有哪个母亲愿意舍去自己的儿子?抗是抗不过的,目前来看,自己只有认命的份,真接到圣旨,打碎了牙也得欢天喜地的接下,免得再背一个不识抬举的罪名。 寒苓挑眉笑问:“你在为三阿哥担心?” 纯妃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面部五官僵化一处:“皇贵妃——” 寒苓摇了摇头,因向成云问道:“见过六爷不曾?我还许他扎花灯的,过会子回给万岁爷和谦太妃,我要请六爷到景仁宫拣选样式。” 先帝六阿哥弘曕,满打满算都不足四周岁,且论不到叔嫂大妨的体统上去,成云答应一声亲自去了,紧跟着又有和亲王府的大阿哥来寻寒苓点火放炮,纯妃还未斟酌出措辞,眼前便已没了皇贵妃的踪迹。 寒苓当然不会有接养皇子的念头,战战兢兢过了一个月,纯妃终于放下心来,往景仁宫走动的愈发勤快了一些。 二月初十日是寒苓二十岁整寿,正月方出,乾清宫明发上谕,将娴皇贵妃仪仗、冠服由金黄色改为明黄色,六宫妃嫔应行六肃三跪两叩大礼,又假皇太后懿旨谕示百官,满朝文武穿着蟒袍庆贺娴皇贵妃生辰,在京二品以上福晋诰命皆应于千秋正日往诣景仁宫叩跪朝贺。 圣谕一经下达,原本因为秘建皇储而将影响力消减最低的“册封皇贵妃”事件不可避免掀起了新的高潮,宫城内外无不品度这道圣旨的内涵:三叩差一叩,皇上是嫌着皇后占地方了! 伴随富察皇后一病不起,崇元太后不得不出手干预,亲手画下懿旨,明令内务府“不得使皇贵妃千秋规制僭越皇后”,又于寒苓谢恩时口传旨意,命她仍以六肃三跪三叩大礼往谢中宫恩典。 寒苓拿定了主意要用绝后计,现下了无牵挂,富贵贫贱如浮云,纵然富察皇后变吕雉,也不必担心有个刘如意教她残害,安之若素地承受了皇帝的恩典。 “主子,和亲王在外求见。”论年纪,张雷与讷礼一般大,清廷吸取明朝宦官干政的教训,对内监压制最严,按照惯例,他还没有冠上从八品顶戴的资格(现有例证,其师朱升进宫四十多年也不过是正八品首领太监),之所以被破格提拔,还是沾了忠主孝师的缘法!寒苓见他本分聪明,得着空闲亲自教授识字习书、通达物理,新来的宫监见其受宠,倒也不敢对年幼的上官恃长轻慢,两个月下来,真就养出了总管太监的气度,朱升年迈,又兼内务府差使,索性放手将景仁宫上下交给他打理,如今也算皇贵妃驾前第一得意的近身亲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