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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旬天子为了证明自己年富力强,对地方的“孝敬”都会赏脸笑纳;青春正盛的宗亲王却是例外,跟着皇父出巡多年,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他“老人家”是出名的水泼不进、油洒不透,暖床的丫鬟也没收纳一个——宗亲王福晋当然漂亮,可如今的皇后娘娘当年也是旗人中拔了尖儿的绝顶美人,也没见皇帝为此对皇后专宠椒房,再则说,他们家也没有专情的基因啊!(号称钟情海兰珠的皇太极,纳了海兰珠后至少和其他妃嫔生下六子六女;为董鄂妃要死要活要出家的顺治帝,在爱妃病重期间照样跟其他妃嫔生儿养女) 不管怎么说,永玺的自律为他加了不少分数,也正因为如此,弘历对他的不满仍然在累计叠加的过程之中。 寒苓知道问题的症结所在,却不能拦着儿子不让上进,她总不能这样跟永玺说:你有空闲,不要抱着图书不放,不要把自己当武卒,听听小曲儿、喝喝花酒、扩充一下后院规模都行,何必以皇子之尊,去过苦行僧的生活呢? 御船过了山东,永璟跑来跟寒苓咬耳朵:“额娘,当官的说‘一等人忠臣孝子,两件事读书耕田’,四哥也太无趣了,在京城也就罢了,除了读书骑射,不见他有旁的爱好,这都下江南了,还是如此古板,早起我去找他,您猜他在干什么?竟然在学习洋人文字,什么拉丁文、法兰西文,有板有眼的——他是和硕亲王,怎么干通译的活儿呢!” “他要跟你似的,我就该哭了。”寒苓刻意转移话题,“你六姐还晕船吗?” 本次南巡有和晴、和宜、和明三位公主随驾,和明公主自不必说,和晴公主是皇太后养大的,又是皇后的侄媳妇,她们两个没有受委屈的可能,和宜公主是没娘的孩子,寒苓就得多关照她几分,永璟与和宜公主最亲,有空没空都去跟前晃上一晃,主观是陪姐姐聊天,客观上却起到了震慑下人的作用。 “吃了您的药,已经好多了。”永璟解释道,“六姐要来谢恩的,儿子给拦了,如今已经睡下,晚膳后再过来向您请安。” 寒苓点了点头:“那就好。” 永璟犹豫了一下,因又说道:“额娘,儿子还有件事儿想办。” 寒苓微微一怔:“你说!” “额娘——纯额娘的老家就在江南,苏家的舅舅已经返回原籍居住,儿子想代纯额娘去看看他们,顺便给郭罗玛法扫扫墓也是好的。” 寒苓摇了摇头:“你的孝心很让额娘感动,可你能祭扫的墓地,只有大清朝列祖列宗的皇陵。” 永璟恳求道:“那——那我只去看看就好,只当是为额娘——为纯额娘回到家乡走走看看——” “这是应当的。”寒苓招了招手,把永璟拉到跟前,“额娘欠纯懿贵妃的恩情,这辈子是还不清了,你想的很周到,今后不但要与你三哥六哥守望相助,更要善待苏家后裔,让你纯额娘在九泉之下再无牵挂。” 永璟正色答应:“儿子明白。” 孝行孝道肯定是需要鼓励的,在永璟的请求下,皇帝于皇后千秋后降旨,命皇六子永瑢、皇十三子永璟、和硕公主额驸布彦嗒赍前往纯懿贵妃原籍,督促地方修缮苏家祖宅坟茔。 永瑢三人离开后不久,御船发生了一件将永玺推到风口浪尖之上的祥瑞事件。 这起祥瑞事件的官称叫做“白鱼跃龙舟”。 皇帝南巡,船队的规模是相当可观的,当然了,上千艘大船都是为核心部分的□□只楼船所服务的。 九座龙舟中,除中间一只是轮值宫人和后勤供应的楼船,前面四只分别是皇帝、皇太后、皇后、宗亲王的坐船,后面四只,依次是诸妃嫔、诸皇子、诸公主、诸宗亲的坐船。 二月下旬,龙舟自京口渡江,数十条水鱼跳出江面咬合永玺的坐船,其中竟有一条白鱼拔高跃起,直挺挺落到了永玺父子面前。 同样的事在三千年前也发生过,主人公是兴兵伐纣的周武王姬发,在此后不久,姬发取代帝辛成为了公认的人皇天子。 这条鱼如果跳在皇帝的坐船上,那指定会皆大欢喜、普天同庆,问题在于,永玺还不是皇帝。 外臣只知道皇帝与宗亲王父子情深(宗亲王是襁褓太子,仗着有个宠冠后宫的亲妈,甚至一度PK掉了名分上更有优势的元后嫡子永琮),哪里能管得了许多?天上开始飘落的小雨都未能浇灭众人山呼的热情,“万岁千岁”此起彼伏,生恐没把自己的一片忠心表露出来。 永玺吩咐把跳到自己跟前的白鱼送去御膳房料理,然后当做孝敬送给皇父添菜,中间被寒苓截胡,亲手烹调后送到了御船之上。 当着寒苓母子与赐宴群臣的面,弘历吩咐贴身太监李玉:“丢给皇太后养的猫吃吧。” 整个筵席的氛围由此可知。 这件事还没完。 到了次日,皇帝严旨斥责宗亲王“自恃天赋、深忤父意、蓄乱家法、所习左道,禀乱政之心、怀悖祖之志!长此以往,必难托以基业大事。” 皇帝没有预料到,此举引发了随驾大臣的极大反弹。 各部院堂官分两班轮值,当日在场的吏部尚书陈宏谋、兵部尚书讬庸、刑部尚书阿永阿、督察院左副都御史李玉鸣集体上疏,认为宗亲王“资质优殊、仁孝友悌、博闻精干、礼贤下士,纵然略有不足,亦可教导改正,实为皇子中最优人选”,从明面上抵制了皇帝对宗亲王的寻衅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