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页
陈季琰目眦尽裂。 她停止挣扎,但也不往前走,仰着头说:“你让他们住手。” 对方看着她没有回答,她一字一句地重复:“让他们住手。” “都听大小姐的,有话好好说。”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陈季琰听了那么多年,闭着眼都知道这是谁,心中刹那间像大厦轰然倒塌。她还是太仁慈、太软弱,机关算尽,终究被他占了先机。 吴森穿着白衬衫,慢慢地从房间里走出来,踱到她面前,微笑地看着她:“有话好好说,我们又不是□□。” 日光下,他的神态依然慈爱,像叶嘉文楼下的臭棋篓子张大爷,或是小时候对她最好的吴叔叔,外人面前不苟言笑,可每一回上他家去,他都陪她玩国际象棋,说:要是我也有个女儿就好了。 按照吴森的吩咐,陈季琰和叶嘉文被装进一辆运输卡车里。车厢内没有窗户,陈季琰扒住门:“我被闷死了怎么办?给我开个窗。” 吴森知道她惯会抓住一切机会耍花样,拨开她的手:“不会的,我的人很周到,在里面安装了通风系统。” 他妈的,老狐狸成精了。陈季琰在心里咒骂。 车门缓缓落下,陈季琰惊讶地发现这里面竟然还装了灯。小小的白炽灯泡挂在车厢一角,摇摇晃晃,好几次她都担心灯泡要撞碎了,可摇摇晃晃,总是悬在那里。 过了不到半小时,车厢剧烈地摇晃起来,似乎是沿着土路开进了丛林里。越往里开,陈季琰越觉得他们俩这次真的是要完了,吴森要把人带到哪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杀了完事,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吴叔叔还念旧情,给她个痛快。 这时候,她突然想起最后一次见面时郑修齐说的话:“再有下一个索坤出来,叶嘉文能兜着你?” 当时她说:“不会有下一个索坤了,我长大了啊,哥哥。” 她太自大了。郑修齐没白比她多吃两年饭,说的话一句都没错,叶嘉文再喜欢她,风雨欲来时根本护不住她,而她刚愎自用,也根本护不住叶嘉文。 叶嘉文的口鼻中都是鲜血,枕着她的大腿躺下来。四下只有发动机的轰鸣,陈季琰低头问:“又把你牵扯进来了,后悔吗?跟周慧谈恋爱就没这个风险吧?” 这个时候还提周慧,这人脑子里都想什么呢。叶嘉文扯扯嘴角:“那你后悔吗?没选郑修齐,选了我。” “你以为我放弃郑修齐是为了你?多大脸啊,大少爷?”她嘲弄地捏了捏他的脸,被他伸手反制。两个人小孩打架似的捏着对方的腮帮子,叶嘉文说:“你就会嘴硬?不如再硬一点,我看能不能拧下来撬门,把我们俩放出去。” 陈季琰终于噗嗤一下笑出来,松了手。 他抿着嘴,好像因为自己说了尖酸的话而有点不好意思。 “哎。”陈季琰叫他。 “我有名字。” “小文。” “我的名字是三个字。”他微微扬起头,鼻尖顶着鼻尖瞪她。 陈季琰没办法:“叶嘉文,行了吧?” “干嘛?” “这次又要拉你跟我同生共死了,怕不怕?” 叶嘉文一时没说话,想了好一会儿,点点头:“怕。” “后悔不?” “不后悔。”他说,然后感到她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小声说:“可是我后悔了,应该让你老老实实呆在中国的。” 这生死关头,前路未卜,万般柔情涌上心头,叶嘉文把她耳朵边的碎发拢整齐,对她说:“说起来我也后悔,应该早点跟你服软。都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呢,怎么就上这儿来了。” 她叹了口气:“是我不对。” “现在知道是你不对了?” “……叶嘉文,差不多得了,别蹬鼻子上脸啊。” 车厢愈发闷热,所谓的通风系统形同虚设,陈季琰因为缺水越来越虚弱,两人为了保持体力,很长时间都没讲话。她的脸色因为绝望而愈发灰败,倒是叶嘉文沉住了气,捏捏她的手:“如果想要我们的命,刚才在现场就可以动手了,还绕这么大一圈子把我们弄过来?未战先降,不是你的风格啊。” 陈季琰一路上都在想,要怎么求吴森至少放走叶嘉文,头脑混沌得一塌糊涂,经他提醒才想起来:她早就立下遗嘱,一旦出事,她名下所有股份都会作为慈善捐赠,吴森大老远把她绑到这里就图这个? 关心则乱。叶嘉文就像一块沉重的砝码压在她心里,让她无法冷静思考。 陈季琰迅速重整旗鼓,在心里暗骂自己猪头的同时,竟还颇有些得意:她看中的男人果然不错。 未等她开口夸奖他两句,车子已经停下了,有人过来打开车门,依然是嘴上恭敬,请她下车。陈季琰好汉不吃眼前亏,乖乖地自己爬下来,叶嘉文身上腿上都是伤,还得靠她扶一把。 面前是一栋小别墅,周围绿荫环绕,一片寂静无声,但陈季琰知道周边都是吴森布的人,天罗地网,她出不去的。 都到这步田地了,陈季琰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做好了谈判的准备:“吴叔叔在哪儿?” “您在这儿等等,他稍后就来。” 次日清晨,甘帕薇在金边的陈公馆里接到一个电话。对方是吴明川手下的一个经理,前两天才被陈季琰臭骂过,在电话里着急忙慌地说:“大小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