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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把吴森气得够呛:“你说的什么混账话?” “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有必要吗?”他明明坐在椅子上仰视着父亲,眼神却沉着而坚定,“我早就跟您交代过,有些东西对我而言一文不值。您做这些到底是为了我的前途,还是为了自己的权欲?” 吴森坐在椅子上,浑身无力。 权欲是真的,吴明川的前程也是真的。父子二人之间的话说得太直白,权势和财富如碎纸翻落,层层华丽装饰下,他也只是个干瘪的老头。 吴森站起来按了铃,三个保镖从门口走进来。 “您想把我也关在这里?可如果我没有回去,一封定时邮件就会发送给所有的大股东,告诉他们陈季琰被您软禁在这里。”吴明川用力攥住父亲的手, “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给她当牛做马的滋味就这么好?”吴森脸上的笑意让吴明川打心底里毛骨悚然,“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许你高薪厚禄?还是用她自己跟你交换?” 在他开口驳斥之前,吴森用一句话堵住了他的嘴:“不过我听说你在中国遇见了一个女孩,有这事吧?” 电脑显示屏被打开,一段十分钟的视频里,孟书妍从家里走出来,坐上公交车;下一个画面就是她跟邵医生坐在一起吃火锅,她好像已经完全恢复了活力,讲着好笑的话,表情灵动活泼。右下角有日期,是前天。 “孟书妍。是这个名字吧?”吴森的中文有非常浓重的口音,孟书妍这三个字却字正腔圆,“她可是真的喜欢你呀。我告诉她吴明川出了交通事故,生死未卜,她立刻就自己买了机票过来,公司也不去了,父母也不管了,现在应该已经到机场了吧?” 吴明川如坠冰窟。 “……她是外国人。” “外国人怎么了?小姑娘来这里旅游,不知道雷区有多可怕,随随便便就走进去了。”吴森轻描淡写地绘出一幅令他绝望的图景。 “您想怎样?” “去劝劝陈季琰吧。你们好歹曾经算是朋友,你的话,她总会听吧?” 他的脸色灰败如同水泥墙面,吴森轻轻拍了拍他肩膀:“放心,我不会杀她。股权在她手里,杀了她也没用;要是她交了权,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跟吴森那一番对话费了太多心力,陈季琰被带回房间后倒头就睡。一觉睡到晚上九点,她头痛欲裂地睁开眼睛,转了个身,差点吓出心脏病:吴明川像柱子一样跪坐在她床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一声都没吭,就等着她自然醒。 “怎么回来了?”她哑着嗓子问,“假期还没完呢。” “看到新闻了。” 他眼睛里布满血丝,比身陷囹圄的陈季琰更心力交瘁。把她弄到这儿吃苦的正是他的亲生父亲,他们之间曾经的信任、怀疑和利益冲突交织在一起,二人一时间相对无言。 这当口陈季琰忽然回想起父亲的葬礼。 时局所迫,一切都办得很潦草,她嘴上说着就算修个泰姬陵也没用了,心里说不清地难受。宾客们各怀私心,骨灰刚入土,就有一位叔伯急不可耐地凑过来,她恍惚间只能看见这人上下嘴唇一张一合,人声从左耳朵灌进去,又一点不留地从右耳朵出。不远处郑修齐正在向一位来客借火,两人谈天说地,脸上俱是微笑。 一只手把她往身后拽了拽,将她藏好,肩膀宽阔,像一座可以托付的小山。这座小山用他一贯彬彬有礼的口吻替她发言:“有什么事之后再说吧,大小姐最近要处理的事太多了。” 那时叶嘉文躺在病床上,一天里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忙着同病痛搏斗,和她并肩作战的只有吴明川。他们曾经是最亲密的合作伙伴,互相信赖、互相扶持,这份情义她永远不会忘。 只是后来发生的事远远超过了他们彼此的预料。 季琰变成了大小姐,你变成了您,小川依然是小川,却多了威压的意味。两人上回一起吃饭还是在数月前,她在吴明川面前逃避自己和吴森的矛盾,天真地以为自己能处理好。她就这点糟糕,宁愿事情砸在手里也不愿退后一步敞开心扉,叶嘉文为此跟她大吵大闹了好多年,终于把这个毛病治好了七八分;吴明川却不是会放下面子跟她吵闹的人,错过了最初弥补的时机,嫌隙就愈来愈大,直到今天。 最终打破沉默的还是吴明川:“对不起。” 陈季琰低着头笑了一下:“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是他儿子,爸爸打定了主意,儿子能有什么办法。” 寥寥数字,他说得万分艰难:“孟书妍在他手里。” 原来如此。 要说她心里没有期待,那是假的。在陈季琰的计划里,她有两层保险:一是甘帕薇的忠心,二是吴明川的情义。甘帕薇出事之后,她把仅存的丁点希望都寄托在了吴明川身上。 现在他在她跟前承认了自己的无能为力,她一方面近乎绝望,另一方面却又释然:小川还是站在我这边的啊。要不是老不死的吴森拿孟书妍要挟他,他是肯定会努力把我弄出去的。 “别的都不提了,我只求你一件事。” “你说。”他仿佛赎罪。 “让我和叶嘉文见面吧,就算关也要关到一起。” 吴明川郑重地点头。不知道他是怎么跟吴森说的,总之半个多小时后,叶嘉文就被带过来了,见到她第一面,痞里痞气地笑着说:“陈季琰,你住得比我好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