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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哭,可嗓子在适才呼救时,误吞入了火星,也被灼损,现下连句完整的话都讲不出。 慕芊看着这样的母妃被抬了出来,骇得当场晕厥了过去。 场面混乱至极,霁华宫即是已被焚毁,太医那头得了圣命,便将李贵妃和二公主慕芊暂时抬到了附近淑妃的宫殿中。 淑妃是庄帝潜邸时的旧人,曾为庄帝诞下了长子慕润,可慕润在庄帝登基后不久便因病殁了。 深夜被扰清梦,淑妃本就不大高兴,更遑论还要往她殿里送上一具奄奄一息,满身血污的碳人。 再一瞧那人竟是李贵妃,淑妃微微抬眉,唇边渐渐泛起了笑意。 好啊,这跋扈的李贵妃也有今天。 淑妃命太监将李贵妃置于正殿,一众太医对着李贵妃的身子犯难,现下的情况属实过于棘手。 淑妃坐在圈椅,面色无波无澜。 一旁立侍的宫女瞧着太医将粘连在李贵妃肌肤上的衣物小心地撕开时,心都在发颤,强抑着呕意。 李贵妃说不出话来,可身上却是痛的,只能发出诡异的呜咽声。 淑妃单抬蛾眉,长舒了口气,似是在享受着李贵妃的痛苦。 慕济得知李贵妃被抬到了淑妃的宫殿,忙不迭地求守在宫门的太监,想进殿看看李贵妃。 慕济毕竟是皇子,夜闯后妃宫殿不合仪制,那太监让他稍等,他则进殿询问了淑妃。 淑妃轻笑一声,对那太监道:“你对二皇子说,时辰不早了,他一皇子不宜进本宫殿中。再告诉他,本宫一定会替他照顾好李贵妃。” 随后,她走向殿中地上的李贵妃,语气明明很是轻柔,可在这深夜中却让人脊梁骨发寒。 淑妃道:“一定会照顾好你的,李贵妃。本宫不会让你像贤妃一样,早早地就香消玉殒,定会让你好好活下去。” 李贵妃唔侬了一声,再没言语。 太监耐着心中的惊惧,恭敬地领命后,折返至宫门。他同慕济说夜既深,他一皇子不宜进淑妃之殿,还是早早回去休息。 慕济内心焦灼至极,便丝毫不顾仪态地跑向了庄帝所在的乾元殿,他跪在殿外,见里面灯火通明,便知庄帝并未睡下。 慕济语带哭音地哀求庄帝:“父皇,求您让儿臣见见母妃。” 回他的,是半晌无声。 慕济对着殿内方向重重叩首。 笃、笃、笃—— 三声钝响后,他额上已有血痕,却继续苦求道:“如若儿臣去淑妃宫中不便,还请父皇亲自去看看母妃……母妃之前是有过错,但求您看在她为您生下儿臣和芊儿的份上,去看看她……” 慕济垂着双目,只见一双赤色华舄停在了他的眼前。 他仰首,正对上慕淮那双深邃的墨眸,心不由得一凛。 慕淮声音冰冷,不含任何情绪。 他俯视着慕济,道:“回去罢,父皇今夜不会见你。” 慕济起身,一贯温润儒雅的少年在看向慕淮时,面上充融了恨意。 他转身离去,没走几步,却停住了脚,对身后的慕淮道:“你觉得,你还能得意几天?” 慕淮不语,看向慕济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荧虫。 慕济声音发狠,又道:“慕淮,你给我等着。” ****** 容晞次日特意经行了霁华宫,见之前华丽的宫殿如今只剩了焦黑的框架,双眼渐渐染上了郁色。 她在宫里认识不少人,来得一路也听闻了昨夜的一切,有些事宫人一定会添油加醋,但八成也是差不离。 她快步离了霁华宫,寻了个僻静处,捂着心口开始呕吐。 同样是亲生儿子,待遇却大相径庭。 慕济要见母亲,庄帝不许。 而庄帝今日身子好转,在嘉政殿面见文武百官,上了朝,却对李贵妃的事不闻不问。 贵主间的恩恩怨怨她一下人,自是不甚明晰。 可她做为一个母亲,自是希望孩子的父亲最宠爱他一人。 她不希望自己的丈夫有着不同女人生的孩子,还要差别对待这些孩子。 宫里的一切让她觉得可怕,她待了快四年,其实早就知道这宫里是什么样。 只是之前的她为了生存,心里对这一切渐渐麻木。 到如今自己有了孩子,这内心深处的恐惧终被唤醒。 慕淮是强势的、高高在上的。 他日后会有许多孩子,真的不差她一个奴婢生的孩子。可她的孩子在她心中是最珍贵的,她容不得别人作贱自己的孩子。 她今晨,心中刚有了纠结和松动,想同慕淮说出有孕的事。 但现下,那些念头全部随风而散,她只想逃出这可怕的深宫禁城。 ****** 年节前,汴京御街发生了件轰动的大事。 事情虽已过了许久,仍为百姓津津乐道,酒肆瓦子的说书人也总是绘声绘色地讲起此事。 那日在御街宣德楼处,竟有一散发民女着粗麻裾衣,敲响了登闻鼓。 震彻如雷鸣的鼓声在繁华的御街响起后,百姓突地意识到,竟是有人要告御状、击鼓鸣冤。 这登闻鼓虽然一直在宣德楼旁隔着,可自庄帝登基后,便形同摆设,无人敢敲。 缙王慕淮正巧从御街中央策马而过,得知此讯后,便下马走向了那民女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