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页
容晞艰难地抚着腰侧,小心地坐定后,想起昨日宫人都在传的一件事。 宫人言,这积雨连绵不绝,又因皇家陵墓久不经翻修,妼贞皇后的陵墓竟是因着雨水的侵蚀,塌陷了。 庄帝听后,命了礼部之人将先皇后的棺木从塌方中移出,暂放在其余太妃的陵寝处。 想着等这无休的阴雨天气过去后,再命人将先皇后的陵寝好好修葺。 说来妼贞皇后是死后才被追封为后的,生前只是个贵妃。 成帝在世时是有皇后的,与成帝合葬在一处的是他只敬不爱的发妻,却不是他最心爱的妼贞皇后。 宫女呈上了驱寒的热茶,慕淮神色淡淡地饮了一口。 容晞想来想去,都觉这事属实蹊跷。 怎么好端端的,妼贞皇后的陵墓又出了岔子? 只是这次出问题,皇家对现任礼部太常寺卿的处置却很轻。 毕竟是天爷要降雨,这番可算做是意外。 慕淮将茶盏放回小案上,边端详着女人多思的神情,边低声问道:“你近日胃口总是不佳,明明到了这月份,应该还能再胖些的。” 说罢,便伸手掐了下女人柔软的脸蛋。 却觉今日摸上去,这手感还不如从前好。 容晞抚着被慕淮捏了的那处,却见慕淮眉眼凛了几分。 他语气却是稍带着无奈,又问:“该拿你怎么办呢,这宫里的吃食竟是都不合你胃口。” 容晞将手移至了圆滚滚的肚子,她眼眉微垂着。 慕淮瞧不清她的神色,亦低了低头,探寻似地想看她的眼睛。 容晞这时方道:“其实妾身一直都想吃那日在尹将军府上,夫人从樊楼叫的那两道甘草凉羹,和姜橘皮汤。” 慕淮听罢不禁莞尔。 娇气的女人就是会喜欢这些甜腻的吃食。 便道:“为何早不同孤讲?这便唤人到蜜煎局给你做。” 慕淮刚要抬声唤下人跑腿,容晞这时又道:“夫君,宫里的吃食虽然都是最精致、最好的,却没有民间有风味…妾身念的,就是樊楼的那口味…宫里做不出来的。妾身想让丹香出宫去买,您能给她块令牌吗?” 容晞的声音虽不大,但殿中的下人却都能清晰听闻。 却觉这容良娣提的要求,本不过分。 但太子既是已经说了,要让蜜煎局的人做糖水。 他性情强势,口吻一贯不容人置喙,这事已是板上钉钉。 可容良娣竟是为了几口中意的吃食,驳了太子的命令,要让丹香出宫去买。 下人们心绪微动,生怕太子动怒,会训斥良娣。 可谁知太子仅是淡淡道:“宫外的吃食都不干净,孤只惯你这一次。一会儿想好还想吃什么,给丹香些银钱,让她把方子都一并买下,以后都在东宫小厨房做。” 说罢,又捏了捏良娣的鼻子,语气虽故作微沉,可分明又透着纵容,道:“真是个馋鬼。” 容晞寻了个借口,细声道:“不是妾身馋,是肚子里的宝宝想吃。” 见女人浅棕的盈盈美目中,竟是透着些许的狡黠。 像只小狐狸似的。 慕淮摇首,低沉的嗓音透着无奈,又道:“愈发牙尖嘴利,真是将你惯得没边了。” 话虽这么说,却与她鼻尖抵着鼻尖,轻轻地蹭了蹭。 没想到宠惯女人,竟能让他的心情变得甚好。 慕淮终于有些理解,那些烽火戏诸侯为搏红颜一笑的君主,都存了什么样的心态。 祸水的存在,本就是让男人丧理智的。 一旁立侍的宫人听着太子与良娣的对话,也顿生,在看暴君和祸国红颜的感觉。 但眼前的东宫太子性情虽暴戾,却是个勤政严明的好储君。 容良娣的长相虽过于媚人,在外名声也是恃宠生骄的。 但这几月的相处,他们也清楚,容良娣善待下人,亦尽心帮太子操持着东宫琐事,能力出众,又温柔体恤。 绝不是真正的祸君美人。 丹香得了慕淮手中的令牌后,在次日雨势稍歇后,便于清晨宫门开锁时,出了宣华门。 她这番出宫的主要目的,当然不是为了去樊楼给容晞买什么劳什子糖水。 原来,容晞在几日前,便算计好了一切。 她一直想寻个由头,从慕淮手中讨要个出宫令牌,好让丹香能出雍熙宫,替她查一件事。 丹香扮作了最寻常的民女,出宫便雇了辆马车,却没去御街的樊楼,竟是命车夫,直接奔向翟家府邸。 马车行至尚书府后,丹香故意装作经行的百姓,从尚书府围墙的外面略观察了番。 却觉翟府正门的设计虽有世家的大气,但单从外面看,里面的装潢应该不华贵。 礼部尚书翟卓的风评在翟诗音未出事前,一直不错。 他平日处事还算低调,翟家又出了个皇后,这几年在汴京中,翟家都是炙手可热的清贵世家。 丹香暗觉,从翟家大门外,应是瞧不出任何门路来,便又绕到了翟府后面。 见翟府后门不远处,有一清幽的翠竹林,便寻了个偏僻的地界躲了起来。 大约等了不到一个时辰,丹香便见,一着青袍儒衫,手持拂尘的中年男子敲了敲翟府的后门。 丹香立即提起了精神,眼都不眨地看向了男子,觉他这装扮并不像修道的道士,反倒像是个江湖术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