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愚蠢
她太小了。 蒋黎有时候跟她说话会有点累。 但也喜欢她的小。 和她的单纯。 她不需要知道这些东西的。 知道的多了，她也许就会远离他了。 他感谢林安颜的父母。 他们把她很好地保护起来，给她建造了一个象牙塔。 她好像对这个社会的理解有偏差。 像童话里的小公主，看外界都被蒙上了一层金光似的薄膜。 她第一次单独来他学校找他时，蒋黎就明白了。 ——她什么都不知道的。 钱，阶级，人心。 世间险恶。她爸爸妈妈居然就这样把她独自放了出来。 这是多危险的事情。 “我来之前都报备过的。” 当时她告诉他。 蒋黎想，到底是她爸爸妈妈对高材生有多大的滤镜，还是，对自己女儿的机灵劲和运气有多大的信心。 但幸好，她家是这样的情况。 不然一切怎会进展如此顺利？ 正式在一起后，他不知道林安颜对她爸妈说过他多少。 他们似乎是没有反对女儿交这个男朋友。 在她第二次高考完那个暑假，她居然有快两个月都在外面陪他。 她说是和同学在毕业旅行。 很荒谬的借口，可她父母居然都信了。 ——看来她爸妈头脑和她一样的简单。 是富人家都是这样的吗？ 蒋黎感到一丝难以置信。 像他这样出身的人，无论是在以前还在现在，都是没人要的。 是。他身边一直簇拥着女生。 不算是在国内还是国外，他一直被人追逐。 只是多是为了他的脸。 蒋黎很清楚自己长了一张好样貌。 他从最初的小学开始就一直收情书。到了中学期，有女生甚至为了他打架争夺。 蒋朝勇那时很高兴，觉得他以后的择偶不必再如他一般艰难。 剩余的，是为了他的好脑子。 蒋黎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成绩好也会成为一种吸引力。 这对他来讲是轻易得如吃饭一样的事。他没有参加过中考和高考，靠数理竞赛一路保送。林安颜深受苦楚的应试，他就这样轻松地避过。 刚进交大时，同宿舍只有他一个是竞赛生，蒋黎因此被孤立了一阵。 学校的鄙视链是，靠高考考进来的瞧不起竞赛保送生，保送生瞧不起捐楼进来的二代和高考移民生。 “竞赛狗没有真本事的。” 当时的寝室长这么背后议论他。 “等正式考试他就再也神气不起来了！” 可出乎他们意料的，蒋黎不只是会竞赛。 他超前修完自己本专业的学分，闲暇时还在旁听工程学和数院的课程。 他学神的名号很快被传开。同时有好脑子和好样貌，在本来就男女比例失衡的交大，很快就吸引了女生的注意。 这导致他在同性中人缘很差。 本科毕业时他是全院唯四拿到满分绩点的人。而他学得有多轻松，只有他室友知道。 蒋黎不怎么听课，逃课逃得疯起，他大多都是拿本教材自学，去教室时只是为了拿点到的平时分。 而教授偏爱天才，就算他逃课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蒋黎待在寝室的时间大多是在睡觉。他不做作业，也不考前复习。需要他真正拿笔演算的时候很少，大多数题目，他看一会儿就能口述解法。 他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会耐心地把步骤都详细写下来。 —— 回答他那个小女朋友数学题的时候。 这世界真是不公平。 毕业前夕，他的室友因为蒋黎的事情而变得更加心浮气躁。 这家伙，这样的家伙居然可以去斯坦福。 他们本来以为凭借他的臭脾气，在面试时会惹火很看重情商表现的美国人。 可事实就是，这个怪咖拿到了全奖。院里还另给了他一万作为奖金。 蒋黎清楚旁人对他的恶意。 他并不在乎。 他的世界里只有他和林安颜两个人。 而他也不是溺于过去成就的人。 现在到了美国。一切重新清零。 天才太多，在这里只凭智商，只凭努力，都不可能获得成功。 因为能进来的，大多都同时具备这两项。 而他的样貌、身高身材，在一众金发碧眼的1米9起的男生里也变得不再起眼了。 没什么好气焰嚣张的，蒋黎。 他告诉自己。 等她来了这里后，她不会再看上你。 你必须在这里也成为最好的。 他英语还算不错的。 幸得之前有大二来这里上夏校做项目的经验，用英语听课做作业的过渡期已经过去。 只是跟母语者相比，这一项是先天劣势。 钱和满分绩点这两项要求折磨着他的神经。 而林安颜时不时也开始闹点小脾气。 前段时间他真的有点分身乏术了。 于是被迫的，他第一次伸手问蒋朝勇要钱。 蒋朝勇答应地很愉快。 儿子终于又需要起他了，他很高兴。 他不知道蒋黎因为这件事去校里的心理咨询室做过咨询。 心理的不断折磨让他胃里简直要翻上酸水。 心理老师是个加州当地人。 一个典型的乐天派的valley girl，操着一口做作的口音，捂着心口对他的境遇表示同情。 但除此之外，似乎是完全不理解亚洲人的脑回路。 只让他take it easy。 浪费了他三个小时的时间。 可第一次跟人倾诉也确实帮蒋黎厘清了思路。 他厌恶蒋朝勇。 厌恶他的钱。 更厌恶使用他的钱的自己。 所以他要尽快独立，才能彻底脱离他。 之前的那一个暑假本来是准备一半的时间花在林安颜身上，另一半全用来挣钱的。 可是她太好。 而他也意外地发现，自己比想象中的还要爱她。离不开她。 于是就这样放过了最容易挣钱的一个暑假。 本来凭借直博全奖这一项就可以把留学申请辅导做起来。 这一块有多少油水可以赚。家长的钱是最容易骗到手的。 他后来有过懊悔。 但还是觉得值得。 他觉得自己彻底收服了林安颜，用那一个暑假。 他确保了林安颜也是爱他的。 不然怎么放心把她丢进大学去？ 那里的男生会吃掉她。 只是而今他还是觉得自己愚蠢。 落入爱里，愚蠢。 因她而不能自己，愚蠢。 由她来主宰他们的进度，愚蠢。 ——要抓紧把她带到自己身边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