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节
贺穆兰走到那土丘后,这位将军已经脱完了,将手中的腰带和膝铠往她手上一塞,就开始放起水来。 贺穆兰不经意看到那黑蓬蓬的一团就已经面红耳赤,抓着手上的甲胄就直望着自己的脚尖,不敢抬头。 她和男子们混的多了,便知道男人们尿尿也有讲究,其一便是避风,至少不能正对着风,否则尿的好是迎风尿三丈,尿不好那是风吹满身黄。 二是都好比试,喜欢看谁尿的远,并且乐此不疲。贺穆兰快被这个乐趣给逼疯了,因为只要大伙儿一方便,就都恨不得拉上她,看看她嘘嘘的力气是不是也比别人大三分。 若不是她不得已动了武力,怕是现在还在被火里几个不省心的纠缠着一决雌雄…… 雌雄个屁啊! 性别都不同怎么比啊! 还好这将军倒是有正牌将军的架子,没说出什么恬不知耻的“一起来”之类的话,干净利索的方便完后,立刻将小将军放了回去,系起裤带。然后对着贺穆兰招招手。 “帮个忙,你既然在这,我这如厕也方便多了,来伺……帮本将军穿铠甲。”他两臂微张,等着贺穆兰来帮忙。 搁这时代的任何一个人,包括狄叶飞和性子桀骜的那罗浑,遇见一个明显是高级将领的将军提出这样的请求,都不会浪费这样的机遇。 给主将穿盔甲,那是亲兵和心腹才有的机会。 这是这位将军红果果的示好,等于是将对方看做可以信任之人。 果然是正牌将军…… ……的架子。 贺穆兰这下头皮都炸了,拿着明光铠的膝铠往甲扣上一扣,开始利索的给他穿戴了起来。 当穿到身前的时候,贺穆兰一手按住,单手抖开腰带,异常流畅的用束带固定住身前的甲胄,扣上扣带,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务求一个“快、准、狠”,绝不浪费一丝时间和力气。 谁料贺穆兰刚刚把他的明光铠穿好,对方却立刻翻脸,一伸手扣住她的咽喉,又将她的一只胳膊反剪到身后,按倒在地上,恶狠狠地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擦!亏看他面相还以为是个大度宽厚之人,否则也不会长的这么眉眼开阔,鼻梁挺拔,谁料竟是个翻脸不认人之人! “在下是右军蛮古将军帐下一个小兵,怀朔来的花木兰。” 贺穆兰若是要挣扎,大约有七分可能挣开。但她若真挣开了,那就是以下犯上,再说她长枪还放在地上,对方腰上却随时可以抽出长剑,她脑子坏掉了和他肉搏! “将军为何无缘无故……” “你不过是一介小兵,武艺高强也就罢了,怎么会对这明光铠这等熟悉?莫说蛮古,便是你们夏鸿将军,穿脱这明光铠也不见得有你这么便利。” 这将军虽然长得粗犷,却是个外粗内细之人,否则也坐不稳他的位子。此时贺穆兰只是下意识的动作,立刻就让他看出了不对来。 贺穆兰心里咯噔一声,顿觉脸上也露出一丝惊容。 明光铠制作不易,向来是甲胄中的第一等武备,只配置给高级将领,或者作为赏赐军功所用。莫说黑山大营的众人根本不可能在柔然人那边得到它,哪怕柔然王帐,也找不出一件这位将军身上的明光铠来。 明光铠繁简不同,有只在锁甲基础上加上胸前甲片的,也有像是这位将军身上这件一般有多重护肩、肩头有吞肩的。他的明光铠身甲下和膝铠相连处还装饰有金腹兽,用来护住腹部和卡扣腰带,这种“豪华加强版”,正是和花木兰前世所穿的“照夜明光铠”是同一件。 他说夏鸿都没这么熟练,还真不是瞧不起人家,夏鸿穿的真没有这么复杂,不过是细鳞甲的明光铠而已,毕竟镇军将军冲锋陷阵的时候没有那么多,太过复杂反倒不利于行动。 这人穿的已经是前锋将军最常穿的,防护最齐全的明光铠了。 花木兰以前是“虎贲”军的将军,也是前锋将军,明光铠乃她连斩七大将后,拓跋焘赐下的,伴了她无数个春夏秋冬。 花木兰身为女子,穿戴铠甲很少托于他人之手,直到后来有了陈节,偶有战事紧张之时,便让他伺候几次。 即便如此,她对自己这种制式的铠甲也已经是熟稔无比,闭着眼睛都能穿脱。可以说,任何一个有亲兵的将军穿起自己的甲胄来都没她那么快。 这便是她的“战袍”,是能完全掩饰住她女子身份、最可靠的装备,继承了花木兰大部分身体记忆的她,怎么可能不会穿脱这样的铠甲? 更何况花木兰解甲归田的时候,明光铠、磐石和越影是一起带回来的。花父喜欢那套铠甲,没事还穿着花木兰的铠甲在家中走几圈。当时盖吴的手下作乱乡间,花父就是穿着花木兰旧时的照夜明光铠和良弓撑的场面。 花父年纪大,腿脚也不好,他穿戴铠甲“过过瘾”的时候,都是花木兰和贺穆兰帮的忙,自然对穿这件衣服非常熟悉。 但是正如这位将军所说,她一个不可能接触过明光铠的小兵,却这般会伺候人穿这个,换成是她,她也怀疑起她的身份。 “你是谁派来的?拓跋崇?拓跋范?还是尉迟家的人?”他手中力气不小,扣住贺穆兰咽喉的手掌微微一用力,贺穆兰顿时喉部剧痛,几欲作呕。 贺穆兰除了第一次出战时候吓傻了,被扫于马下活生生踩死,两辈子都没遇见过这种待遇。 她已经濒死一次,求生的欲望比任何人都强,此时被这位将军用这种方式掐住咽喉,立时也顾不得什么不可得罪达官贵人了,当前先保命要紧。 所以她伸出另一只可以动的手去抓那咽喉部位的手掌,她力气何等大,即使只有之前的三分之二,也成功让这位将军撒了手。 贺穆兰喉部一旦呼吸顺畅,立刻觉得肺部火辣辣的感觉消失一空,她扭过身子,在这高大男人震惊的眼神中无奈地说道: “在下几次都有近身的机会,若是对将军有所歹意,将军哪里还能好生生的提起裤子……” 她这话说的也是大实话,她若手中暗藏武器,给他系上束带的时候就能在他背后刺上无数下了。 这将军从小以力大闻名,骁烈无比,他若真要掐死一个人,那就是分分钟的事情,之所以手下留情,那是想留下口供来。即便如此,他的力道也不是寻常人能挣脱开的,谁知这小兵只是随意拉扯几下,他手指都觉得要断开了,不得不放开手去,否则手指恐怕活生生就要被掰断。 大战在即,他不可有所损伤,虽是因此松了手,可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 一个小兵,会穿脱明光铠,武艺不凡,天生神力,此事处处透着诡异,让他不得不生出惊疑之心。 贺穆兰心里比他还乱,见他听了她的话不但没有回应,反倒盯着她惊疑之色更盛,整颗心犹如落入冰窟一般。 花木兰从军用的是真实姓名,又是有根源可溯的军户人家,真要有心一查,总能查出他家没有儿子,只有女儿。 这下坏了! 贺穆兰左右看了下,发现这里确实是毫无人烟,心中不知为何生出一股恶气。 娘的!干脆直接把他砍了得了!反正神不知鬼不觉,怎么跟只疯牛一样! 为将之人对杀气何等敏感,贺穆兰只是随便想想,这男人立刻就有察觉,只见他精神一凛,“呛嗡”的龙吟声乍起,“照胆”出鞘! 他指着贺穆兰,冷哼道: “看你也是一名勇士,奈何为贼!” ☆、第133章 他的身份 “你究竟是什么人?潜伏在右军意欲何为?” 此人是典型的鲜卑男人,喜欢干脆了当的解决事情。 “你既起了杀意,必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不能让我得知,既是如此,可见你并不磊落,我若在这里把你杀了,也不过就是为军中出去一个奸险小人而已!” “这位将军,我连您是什么人都不知道,我杀您做甚!”贺穆兰见他连剑都拔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您要杀要砍,那自然随您。但你所说的都是欲加之罪,要我束手等死,我却是不愿的。” 她也抽出腰侧单刀,一咬牙拼了:“我会用照夜明光铠,自然是因为我见过它,但这不代表我就是奸人。明光铠虽然稀有,但也不是世上无双,谁说一个小兵就不能熟悉?就算我是奸细,哪个奸细会经常接触明光铠,真有这样的人,难道不浪费吗?” “那你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这照夜明光铠?” “在下不能说。” 贺穆兰只能做高深莫测状。 “这世上有此铠甲的,不是皇亲,便是……” 他说到一半,突然愣住了。 这世上用此铠甲的,只有皇亲和陛下身边的宿卫。 除此之外,还有皇帝。 如今的大可汗是个尚武之人,虽然年仅二十岁,却自有一番恢弘气度,让人不得不拜伏与他。 大可汗不耐烦穿汉臣建议他穿的龙袍,反倒是一年到头甲胄和皮衣不离身。他身边的宿卫,各个都着明光铠,而且皆是武艺高强之人。 这是因为大可汗习惯于亲临前线,身先士卒,以至于身边宿卫不得不和皇帝穿的一样,为的是混淆敌人。 武艺高强,熟知明光铠,在军中打熬,气度不凡…… 应当不是白鹭官。 白鹭官不会不认识他。善于刺探消息的白鹭若是不认识军中的险要之人,那也就白混了。 那就可能是陛下身边的宿卫,来军中刺探什么事情的。 是了,听说大将军被人参了“克扣粮饷”、“偏袒中军”,京中建议让拓跋范来黑山大营坐镇三军的呼声很大。 算一算,大约就是上次大点兵之前的事,若是那时候派了心腹过来探查…… 那也不会从右军起步啊…… 右军一群普通军户,能有什么用? 贺穆兰见这位高大汉子话说到一半突然傻了,连手中的剑尖都朝下,也悄悄把单刀收了起来。 剑尖朝下是没有了敌意,或是示好,若是他一回过神,自己还提着刀对着他,怕是真要结下梁子。 她先前听到那一大串“拓跋什么”就觉得不好。能让皇亲来派出刺客,惊得他这么谨慎的,一定不是什么一般人物,大约也是拓跋家的人。 一口又说出中军将军尉迟夸吕的名字,更是让人吃惊。 两人都在胡思乱想,一时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荡然无存。 持着“照胆”的将军猜测此人可能是皇帝隐入军中的耳目,倒对他没有什么敌意了。他与皇帝从小一起长大,自诩没做过任何对不起朝廷和皇帝的事情,便是有宿卫军在军中,也查不出他什么错来。 他心中坦荡,也就不惧任何探子,当下收起“照胆”,扫了一眼花木兰。 “你就准备以后一直在右军待着?” 身为陛下的宿卫,应该在中军里查探才是。 贺穆兰也不知道这位将军怎么好生生的突然对她和颜悦色起来,而且说话还特别和蔼,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心情大起大落之下,说话都有些吞吞吐吐: “啊,那个……我是觉得在右军见识的东西会多些……标下见识浅,也没上过几次战场……所以才……” 也是,陛下的宿卫军都是从鲜卑大族、宗亲王室里找,最要紧的是忠诚,真要上过战场的还真不多。 他若是因为大将军之事而来,去受歧视最多的右军,反倒是看到的多些,历练起来也安全。 只可惜他是中军的将军,即使知道中军被偏袒多时,也不能说出任何不对。否则这下面的队伍不用带了,中军那一票“公子军”也得罪完了。 “既然是一场误会,之前就算是本将军得罪了这位兄弟。我叫库提莫,你若是有什么难处,不妨来中军找我。” 此人生的是身材高大,姿容甚伟,当他和颜悦色之时,真是很难生出不满来。 所以说“颜值”的重要性啊,就算是之前差点命丧他手,贺穆兰也只能怪自己不够谨慎,见他道歉,立刻就坡下驴。 “不敢,是标下……标下……” 她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