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节
“咦?” 贺穆兰猛然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库莫提见贺穆兰还没有懂,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我忘了你还不知道下面要做什么。等你带了兵以后,手头上要不方便,可以来找我。你那一百两金子,恐怕还不够用一个月的……” 贺穆兰见到库莫提放声大笑的样子,突然涌上一阵不祥的预感。 听他话的意思? 贺穆兰在副帐里拿了自己的用物和装备,带上花生,在和副帐里的几位亲兵约下“等我休沐定在黑山城摆下宴席宴请各位”的约定后,疑惑迷茫的回到了右军中。 她如今已经升为了将军,可单独一个营帐,她的随从花生也和她同住,不过住在了副帐。 贺穆兰将所有东西丢下,先去参军帐中找司功参军交接,那参军见她来了,眼睛顿时一亮,笑着迎上前来。 “花木兰,你来的正好,新成一军,这军旗、号角、皮鼓、金柝都得新制,我们来算算,需要花费……” “咦?” “还有传令官、旗官、伯鸭官,这些你都得自己养,粮饷军中并不出的……” “啥?” “虽说新兵入伍都自带兵器铠甲,但箭矢还是得提前准备的。军中箭矢每人都有定量,超出得自己购置。新兵只有粮饷没有俸禄,你手下两千骑兵,就算骑射兵五百,这五百人的箭支,你得预先准备……” “司功参军……” “什么?” 贺穆兰摸了摸自己的腰。 “我就两个肾,你要哪个,你自己割吧!” ☆、第184章 同火参上 司功参军当然听不懂贺穆兰的冷笑话,哪怕她说的是他听得懂的笑话,也没有通融的余地。 当贺穆兰知道要当一位“杂号将军”居然需要破费这么多,顿时露出了“吓尿了”的神情,并且深深的怀疑花木兰前世那么多钱哪里来的。 当她努力地回想一番以后,赫然发现…… nnd,花木兰先开始是在王将军下面做副将,然后升到主将,那时候王将军已经升了,还是她和狄叶飞的主将,那时候什么都有人包啊! 现在她是主将啊! 直接听令于镇军将军啊! 这笔账他不出啊亲! “我能不做主将吗?”贺穆兰失魂落魄地张开了口。 “你开什么玩笑,哪个不愿做主将!” 参军帐中的众参军都和贺穆兰有些交情,见她一副生不如死的表情,纷纷取笑:“虽然一开始花的多,可是主将是独得一份赏赐的,军功晋升也快的多。主将可以有副将,副将又能带一千人马,等人全部到了,那便是三千的人马,即使在黑山,也不算实力太弱了。” “什么,还要再多养一千?” 贺穆兰有晕过去的冲动。 “其实原本也不必花销这么大,只是右军原本就穷的很,没什么盈余,便是想给你出了,也没有这笔钱财。夏将军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要不你先克服着,先一切精简着来,等有了进项,再一点点添置吧。” 山羊胡的范参军是知道右军的现况的,这和开后门让军奴去高车人那不一样,这些东西都是“规矩”,他也开不了后门。 “那可否告知,哪些可以后来添置?”贺穆兰觉得大魏人已经抠门到一种境界了,当个兵,自己要带战马装备,连衣衫鞋袜都要自己出,这已经给魏军省了一大笔了吧? 等到了军中,一天只有两顿饭,要想吃饱,自己花钱! 但凡箭支、兵器的折损,都得自己负责。到了战场上,杀完敌人,一个个都跟捡破烂的似的,满地上找合用的东西。 杀敌多的还好,拿些针头线脑回来卖卖,好歹在日常操练之后能吃饱饭,杀敌少的,一天两顿,到了下午就腹如雷鸣,根本没了力气。 但谁也没告诉过她,好不容易当上了将军,这治军的钱得自己出啊! 旗子得自己买啊!要有特殊图案得找绣娘绣啊!绣娘又要花钱请啊! 没钱?没钱用光板旗,什么鹰飞虎啸别想了,光板旗! 号角得自己买,战鼓得自己买,军队包买,你给钱啊! 你倒是早告诉她啊!早告诉她,她在攻打统万的时候在城里捡夏人的带回来啊!这玩意儿还得自己买?右军是有多穷啊! 旗手、传令官、跑腿的伯鸭官,算是高级兵种,粮饷从将军的收入里出,否则人家不干啊! 一天两顿吃不饱啊!扛着旗子是力气活,扛完了还要打仗,活靶子死得快啊! 谁能告诉她,原来她一直用的箭是王副将买的吗? 她还以为是军中发的! 原来军中一人就发那么点,多的得自己花费去军需官那买啊! 王副将我对不起你,早知道我就拔回来接着用了! 难怪骑射兵那么少,不是会射箭的人不多,是养得起骑射兵的将军太少! 贺穆兰每听一项,就似乎看见无数的钱从她的眼前飞走了,直到后来司功参军告诉她,她是否需要自己的火房时,贺穆兰怯生生地问了一句: “要花钱吗?” 司功参军慎重地点了点头。 “得火头两人,杂役三人,此外,除了军中的粮食和配给的蔬菜肉食以外,你要吃什么得自己在军需处采买。好处是随时有热水热食,一般连裨将军都有自己的火房,你最好也……” 贺穆兰当听到“随时有热水”的时候,身上的黏腻感似乎已经消除了一点,立刻悲愤地点了点头:“要!火房要!” 大不了回头她自己烧水烧饭! “说起来,像你这样从一介士卒陡然升到杂号将军的,有好多年没有过了。哪怕右军里出身最普通的王猛,一开始也是夏鸿的亲兵,后来是副将,没像你这么花用过。” 一个年纪较大的参军感慨道:“军中这规矩不改,就算有新人冒了头,最后也只能走主将附庸的老路,成不了大器。” “鲜卑祖制就是如此,连我们都没有俸禄,你又提这个干吗,提了也是白提。”另一个参军打岔他的话。“花木兰新成一军,最大的麻烦倒不是这个……” 贺穆兰听了他的话头皮发麻。 “难不成还要更破费的?” 他摇了摇头。 “但凡军中主将,要么是世代将门出身,要么是鲜卑贵族亲自带着家将和亲兵,练兵也容易。就算不是,哪怕从百夫长做起,手下之人也都熟悉,慢慢一点点爬上高位,自然服众。可你原来是亲卫出身,陡然升了将军,手下一无兵卒,二无钱财,要别人怎么服你?” 他看着贺穆兰满脸忧虑的表情,叹了口气:“好在你现在在右军威望已有,又是大比第一的身份,夏将军应该有所安排,否则你一没带过兵,二又不会排兵布阵,连个副将都没有,该如何练兵呢?” 贺穆兰听到他的话,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可笑她原本还以为没钱是最惨的,原来最惨的不是没钱,而是根本不具备为将的基础。 难怪军中只有贵族和高门容易出头,如同蛮古、王猛这样的猛将和智将,也只能从副将一点点往上爬。 不是军功不够,也不是实缺不够,而是养不起那么多的人马,就算是升了高位,也不过是徒增笑话。 库莫提今年不过二十三岁,却领着八千精锐骑兵,连随手给她的铠甲都是乌锤甲这样的货色。柔然人身上能得多少钱财?他们比魏人还要穷困潦倒。想来能养着这么多人,靠的是他自己的部落和封地。 若干虎头、独孤唯,都是带着大量的人马和粮草入军,就连李清,一来就在中军做了百夫长,也就是说,他也有养得起一百个人的实力。 他甚至不是家主,不是嫡长子,不过是一个宗主的儿子而已。 拼爹的时代,从古到今,都是这么残酷。 这么一想,贺穆兰简直一点精神都没有了。 “你也莫忧虑,先把东西准备准备,再和你们夏将军哭哭穷。会哭的孩子有奶喝,你重情重义,右军应当高看你几分,想法子为你解决才是。” 李参军见这个明明刚刚还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已经被残酷的现实打击的犹如霜打的白菜一般,不由地好言相劝。 “往好处想,你还有不少奴隶,至少有些人手的破费,能够省下一笔。” 贺穆兰拱了拱手,在司功参军那办完交接,抱了三捆她要准备和花费所用的竹简,拖着步子回到了右军。 这时候,右军那大片的营帐已经不再那么温馨,而是变成几千张大嘴,嗷嗷嗷嗷地向着她扑来。 她只要一想到自己如果没有带好兵、不能带领自己的部下赢取胜利,有可能有无数人的家庭就要陷入贫困潦倒,他们可能在军中都吃不饱饭,头皮就一阵一阵的发麻。 她甚至不能保证自己能让他们活下去。 花木兰为何让他们一定要“活下去”,是不是她的心情也和自己此刻一般,既惶恐又不忍,只要一想着身上背负着几千个人的性命和未来,就沉甸甸到根本无法展开笑颜? 花木兰“坚如磐石”的评价,难道是这样来的吗? 贺穆兰回了自己的大帐,将那几卷竹简丢在案几上,恨不得如今还是一个小兵,只要听从上官的命令冲杀就行。 或者只是个百夫长,带着手底下一百个士卒,上将说退就退,说打就打,毫不犹豫。 “花将军可在?夏将军请你去大帐议事!” 将军大帐的伯鸭官在贺穆兰帐外传令,贺穆兰听到后立刻整整衣服,跟着他出了门。 那伯鸭官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多岁,看起来就十分精干的样子。 “你有俸禄没有?” 贺穆兰随他走到一半,突然张口问他。 “将军问我?” “嗯。” “卑职没有俸禄,能跟随镇军将军,是卑职的荣……” “你有其他进项没有?靠什么为生?做伯鸭官几年了?你们伯鸭官换的快吗?是因为没进项没前途所以经常换的吗?我记得上次见到的伯鸭官不是你啊!” 贺穆兰突然张口问出一大串来。 ‘阿母啊,我遇见一个怪人了!’ 伯鸭官僵硬着扭头看向贺穆兰,后者一脸正色,看起来绝非开玩笑。 “将军偶尔会有赏赐,传令的时候,有些将军会给我一些小玩意作为赏赐……”他用暗示地眼光看了看贺穆兰,贺穆兰听了他的话,尴尬的在身上摸了摸,什么也没摸出来。 “伯鸭官换得快,是因为只有新兵才做伯鸭官,在战场上杀敌后有了些军功,都会转为正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