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节
独孤诺一下子红了脸。 “其实我也是高攀……” 他大概是不擅长撒谎,话说一半满脸通红:“花将军,我就说实话吧,我就是想去问问人家,愿不愿意。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我就回家和我阿母商量商量,别耽误了人家。” “花木兰,你莫跟着这混小子乱来!” 素和君见贺穆兰若有所思的样子,吓了个半死。 “若被人发现,他倒没什么,就怕你名声没了!” “我有什么名声!”贺穆兰好笑地刺激他,“我又不想娶什么如花美眷,在讨七八个美妾!” “我不是这个意思!” 素和君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南边园子里那么多人,难保没有认识我们的,而且现在天色不晚了,我们在太后来之前也不适合乱跑……” “不用的不用的!我已经派了家人去打听过她们在哪里了!我们直接溜过去就好!”独孤诺连连摆手。“就说我们迷路了!你也知道我的名声,迷路是很正常的,对吧?” “哼!” “花将军,我也实在找不到人帮我了,一个人去,我心里也委实是害怕。”独孤诺神色有些迷茫。“我阿母说等着水到渠成就是,可我总觉得汉人家的姑娘怕是不愿意,到时候若是她不快活,我也不快活,这亲成的也没什么意思。我要娶一个不喜欢我的姑娘做什么呢?” “任性!大族之间的婚事,怎能由你愿意不愿意就决定的。便是那姑娘再不愿意,家中想要让她嫁过来,她也只能……” 素和君立刻双手负到背后,以一副“我要教育你”的样子准备和独孤诺说道。 “好吧,我随你去一趟。” 贺穆兰干脆地点了点头。 “花木兰!” 素和君眼睛圆睁。 “谢过花将军!” 独孤诺欣喜若狂。 贺穆兰愿意去一趟,是因为独孤诺在花木兰卸甲归田后依然还保持着这样的赤子之心,甚至愿意以自己的婚姻为心目中的偶像撑腰。 他既然如今能说出“我要娶一个不喜欢我的姑娘做什么呢”,那日后他愿意以正妻之位对待花木兰,心中所作的取舍可想而知。 她记得和他同去的羽林郎们曾经取消过他“人有五长必有一短”,所以妻子都受不了而和离了,独孤诺当时恼羞成怒骂了一通,却也一个字都没有说妻子的不好,也不像很多男人一样离魂了就埋怨前妻如何如何不是。 也许正是他闭口不言妻子不好的缘故,人们才觉得是他身上出了毛病。 她觉得独孤诺是个很可爱、很坦诚的汉子,若是因为那个女孩一开始就不愿意嫁给他而弄到后来双方和离收场、甚至奠定了“汉人和鲜卑人结合是不幸福”的开端,那未免有些遗憾。 就算她任性一次,也算是她想要还了独孤诺曾经来为花木兰撑腰的人情,她愿意助他一臂之力。 “素和君,我陪他去一趟就行了。太后没来,如今这梅园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我两个人去足矣。” 贺穆兰对着素和君点点头示意。 “你就在这边等我,待我事了,我再回来……” “你认识梅园的路吗?你有汉人的衣服吗?你知道他找的女郎长什么样吗?你知道独孤傻二怎么才能和人家说上话吗?” 素和君连珠炮一般说出一大串话,看着已经懵住了贺穆兰和独孤诺,八面威风的震了震衣袖。 “呃……” “啊……” “你们若是我手下的白鹭官,我早就把你们送回老家去更添了。”素和君将手背在身后,仰起脖子,睥睨地说道: “若说潜入南园这样的事,没我帮忙,你们明早就要丢脸丢到太和殿去!” 他斜眼看了看独孤诺。 “想不想见你的未婚妻?求我啊,求我我就……” 哈哈哈,挣扎吧,拂袖而去吧,只要你有一点…… “我居然忘了您的本事!” 独孤诺一脸狂热。 他看着已经张大了嘴的素和君,干脆地弯腰行了个大礼。 “求您了!” ☆、第288章 梅园大冒险(中) 窦太后要带着宗室女眷来游园,为的是什么人尽皆知。 如今这梅园还请了不少来京中朝贺的使节,不但如此,柔然新附、被封为“平漠将军”的右贤王阖闾,以及北凉前来朝贺的三王子沮渠牧犍、北燕的皇太孙冯象等人,不是没有婚配,就是正妻之位空悬。 拓跋焘自己的女儿才几岁大,但他的妹妹们都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了,尤其是拓跋鲜卑有不少的宗室女还未婚嫁,若是嫁到属国去当个皇后什么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算是绝好的归属。 如今宗室女十分难求,先帝女儿原本就不多,加之拓跋焘十分爱护兄弟姐妹,导致正宗的公主更加地位高涨。 加上已经被灭亡的夏国的公主们、还有柔然那么多大族之女,如今既然都已经亡了国,随便配掉也让人寒心,由窦太后带着出来见见,要是有双方都看上的,嫁给鲜卑大族做妻子也是一桩美事。 北园有那么多的鲜卑儿郎前来,并不全为了相看鲜卑女儿,而是安抚那些亡国宗室们吓破了的胆子,表示大魏的恩宠的。 至于其他几个附属国的王子们远道而来,自然是为了求娶拓跋鲜卑的宗室女,甚至是公主。 因为有这么多政治考量在其中,又摊上拓跋焘明年正月之后要大选嫔妃,所以这一次的梅园里,可谓是掉下一个枝条都有可能砸到公主和王子,白鹭官和羽林郎们的戒备也就越发的森严。 若是没有素和君的帮忙,嘿嘿,独孤诺和花木兰还当真就要出丑了。 在这梅园里找到汉人男子的衣衫倒是容易,高门子弟哪怕如厕都要换衣,随身一定带着干净衣衫,随便找一个熟人要上几套就行。可问题是他和贺穆兰还行,都是七尺的标准身材,唯有独孤诺,长得人高马大,肩宽胸阔,找来的深衣和袍服都穿不上。 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一件合适的,那叫一个宽袍大袖,可肩膀还是有些紧,让独孤诺忍不住不停的耸动肩膀。 “哎呀,这衣衫怎么做的这般紧,可袖子又这么大,风往里直钻的,难道不冷么?”独孤诺拢了拢袖子,不自在地看着自己的腿。 “我觉得底下也凉飕飕的。” 莫说独孤诺,连贺穆兰都有些不太适应。 鲜卑人的裤子是褶裤,是一种宽大的裤子,裤腿处会收起来,像是一个灯笼裤,里面穿着“穷裤”,也就是平角n裤一样的短裤,行动很是方便。 但汉人的裤子就是直筒裤,几乎贴身,加之宽袍大袖让已经习惯了窄小袖筒的贺穆兰更觉得穿了喇叭袖的衣服,很是不方便。 鲜卑人多披发左衽,汉人则是束发右衽,三人还要把头发整理整理,颇费了一番功夫。 独孤诺束发戴冠以后,比之前结发成索,满头小辫子的他帅多了,而且明显多出了一股英挺之气。 就连素和君,在穿了深衣之后,之前那身穿白衣华服的轻浮之气也一扫而空,显得庄重了许多。 只有贺穆兰,因为衣裳宽大又不是合身剪裁的,原本劲瘦的身材倒全被掩盖了过去,跟在两人身后,倒像是家将仆从一流。 但这只是她不抬头的时候。 只要她看上你那么一眼,任谁都能生出敬畏的心态来。常年在沙场上生死拼杀,早就磨砺出贺穆兰冷冽的气质,尤其是那坚毅的眼神。 “好看是好看,就是麻烦多了。” 独孤诺摸了摸自己的头。 “我们出发吧!” 话一说完,立刻抬脚就走。 “喂,方向错了!” 素和君脸一板,叫出声来。 “哦……” 这位“独孤傻”之前信誓旦旦的说自己已经打听清楚她们在哪里,却在连续三次方向错误之后被素和君残忍的剥夺了带路的权利。 素和君的原话是“一个连方向都找不到的人还怎么带兵打仗?”,直把独孤诺打击的连路都不会走了。 说实话,贺穆兰见过不少路痴,但路痴成独孤诺这样的真是少见,他也不是没有方向感,而是走路非要靠标志物来认方向,若是在梅林这种一眼望去四面皆同的地方,他转个身就不知道自己是从哪个方向来的了。 贺穆兰和素和君都属于方向感极好的人,在独孤诺几次将他们引向来时之路时候,即使贺穆兰再怎么觉得素和君吆喝独孤诺像是吆喝狗狗一样,也只能无奈的承认让他带路是个灾难。 “你确定她们在玩射弓?不是说汉人的女子大多不会射箭吗?”素和君纳闷地摇了摇头,“倒是听说不少士族女郎的马骑得不错。” “应该没错的,我派去的人回来说她们在四处找人借弓箭。带弓来玩的大多是男儿家,她们临时起意,有下人找到外面园子里,我派的人就赶紧回来告诉我了。” 独孤诺捏紧了拳头挥了挥。 “说是在梅亭东边的空地上。” 拉弓射箭会让手变粗,尤其是右手的虎口和拇指,一个好的弓手,那只手一定是惨不忍睹的。 譬如花木兰的手,因为长期拉弓,手指几乎都有些变形,手掌里也满是粗茧和各种伤口,即使十几年过去了,也无法恢复平整。 贺穆兰发现这个年代用“扳指”来射箭的人很少,只有一些杂胡喜欢用扳指,她原本以为这里还没有发明扳指,结果和一群同袍聊天后才发现扳指是早有的,但鲜卑人认为使用外物来练箭是一种懦弱,手部习惯了弓弦的触感才能更好的拉弓射箭,以至于即使有“扳指”这种保护手的东西,他们也不屑用它。 加之胡人的扳指一般是骨头、木头、陶土做的,容易坏带着也难看,久而久之,也就慢慢被淘汰了。 正因为如此,女人练骑射的很少,这个时代的女子不需要人人通晓针线,双手柔若无骨才是世人追捧的审美,在一起玩射弓的,大概都是家中父兄在军中任职的女郎。 普通女子用的弓,弓力有限,若真是向男儿去借弓,那这些女郎的本事其实也很不错了。 几人按照素和君的记忆往南去,路上遇见几个巡视的白鹭官,当看到是上司亲自换装前来,顿时都惊得眼睛浑圆,莫说阻拦,一个个都溜了个没影,生怕被素和君看到是他们发现了他的行踪。 “这些家伙,肯定当我是看上哪家士族女子了!”素和君恶狠狠地瞪视了独孤诺一眼:“我一世英名,竟伤在你手上!” “呵呵……”独孤诺抓了抓头。“可是我求过你,你也答应了啊。” “你!” 因为白鹭官不加阻拦,羽林郎也认得素和君,从北园到南园关卡的路倒是过的非常容易。可既然是士族女郎们出来游玩,家中带着的仆从家将侍从之流肯定不少,尤其是独孤诺定下的人家还是李家,那是世代将门的出身,素和君等人一看到那一群膀大腰圆、腰佩武器的家将头脑就发涨。 “这些娘子是要在这里打仗吗?”素和君咋舌,“还是就是担心有孟浪的男人闯进去,所以干脆弄出弄出这么多人来?” 女郎们玩耍的地方被布幔围了一圈,里面不但有女子的笑声,也有男人的交好声,显然是在一起嬉戏。幔帐是北朝女子出游必备的遮掩,大多是青布为帐,遮蔽所用。一个贵族女子出游,动辄出动十几匹马车,幔帐就要占好大一块地方。 独孤诺原本是想着硬闯,但他也知道自己的本事根本闯不进去,所以才想找花木兰帮忙。 可饶是贺穆兰,看着这么多来回巡逻的家将,头皮也在发麻。 她若动真格的,进是肯定进的去的,大檀的大帐人数也不知道比这多出多少,还不是给她杀出了一条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