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刚 第158节
其实几次,白?瑶瑶感觉自?己是能在那分疏离中,几乎感受到她衣袖拂过的风,是差点就能抓住向?她看齐、与她生活的影子?。 可?她终究是觉得自?己的能力走不了那么荆棘的路,自?己或许能获得另一种简便单纯的幸福…… 然而容易就获得的幸福,往往都是泡影。 言昳转头,看了白?瑶瑶不自?觉露出的单纯笑脸一眼,道:“进府去吧,轻竹会给你准备住处。在府中不可?乱走动。” 言昳下楼去了茶楼外间,就看到茶楼接待来客的仆从,正在与一位身量修长的男子?交涉。 那男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眉眼温柔,瘦骨湛清,有些风雅与刀客融合的气质,说?起话来文绉绉的细慢道:“叨扰了,请问言氏二小姐住处可?在此地?府上?可?有一位化名为轻竹的姑娘?” 言昳从后间走出来,皱眉:“你是?” 男子?转过脸来,瞧言昳容姿装扮非富即贵,又深深作揖,慢悠悠道:“在下纪琸,字切竺,辰州人士,近日才刚进京——” 一说?辰州,言昳笑了起来:“你就是最近轻竹点的灯啊。” 纪琸面上?温吞笑道:“那看来您就是那位传说?中的二小姐了。轻竹一直与我?说?,家中父母不在,二小姐便是唯一的亲人,今日与二小姐说?上?话,也?算我?与轻竹二人,都见过彼此的家人了。” 言昳眉头一挑:原来是这种风格的男人?说?是温柔又可?欺的样子?,但话里也?有点弯弯绕绕的绿茶意?味呢。 再想到十一二岁的时候,跟院中丫鬟斗起来,都能扯着?耳坠狠狠把人家耳洞扯烂的轻竹。 真是有意?思了。 言昳抱臂道:“听说?你在辰州家大业大,怎么会想要跑到京师来。” 纪琸看二小姐可?能对?他的事略知一二,面上?笑意?略收:“不过是想明白?了一些事,人生苦短,要是总等着?先确认对?方的心思,才敢勇敢,岂不是永远都是个你退我?也?退的循环了。” 言昳一怔。 纪琸笑容又风雅起来,他说?着?,从袖中拿出一枚染色的印札名片,递给了言昳:“哦,这是我?的名札。主营的是金银加工、珠宝鉴定的活计,若是能为您做些活计,也?是纪某的荣幸。” 言昳捏着?看了一眼,相较于轻竹的不爱打扮,这名札却染色精致还带着?点若有若无的香氛。 啧,这么一比,轻竹比她有定力多了。 言昳最近这才多久没见着?山光远,都有点心里冒火;人家轻竹就能忙工作忙到这纪琸主动找上?门来。 不过言昳也?不可?能把这男子?领进府去,只是道:“纪公子?先回?吧,我?会把你来的消息,告诉她的。” 纪琸也?不着?急,含笑拱手退了。 言昳在茶楼里啧啧几声,晃了晃那名札:轻竹每次看她跟山光远在一块的时候,那挤眉弄眼咂嘴声不绝,现在轮到她挤兑轻竹的时候了。 而另一边,韶星津从宫中回?府,就听说?白?瑶瑶逃走了,她甚至连衣服都没带,也?没有牵马,显然不是出城去。 韶星津又翻了翻书房,好些东西都被翻过拿走了,他捂着?额头,心里大概有数了:白?瑶瑶必然是去找言昳了。 而韶星津本来就是暂时收留白?瑶瑶,如今言昳肯定也?知道他不会娶她,他就更没资格去言昳那儿讨人了…… 他在屋里转来转去,其实心理上?知道自?己书房放的东西都不太重要,被白?瑶瑶拿走也?无妨;但他此刻看着?空旷的府中,却意?识到的是: 不必等到她进宫,从此刻开始,白?瑶瑶就跟他毫无关系了。 韶星津揉着?眉心,正觉得闷得喘不上?气时,忽然听到外头奴仆冲过来,惊恐报称:“韶小爷!今日老爷先您一步从宫中离开之后,一直没有回?府,刚刚城防有人报称、老爷的尸首在护城河里被人发现了!” 韶星津一惊:“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白瑶瑶还是会做皇后的。 * 这本里其实没啥副cp,最后也不会拉郎啥的,很可能有些角色最后也是单身独美。 第126章 .定力 韶骅毕竟当了十几年的?阁老?、权臣, 在京师也是被写进歇后?语的?存在。 比如什么韶阁老?御前弯腰讲学?——屁话。 韶星津赶去与奴仆在京中汇合时,不少人已经在河边围观远眺,一帮城防兵拦截了街巷, 京兆尹在河边, 看到韶星津前来,连忙对他作揖行礼。 韶星津远远就瞧见裹着白布的?尸首, 他靠近想看, 京兆尹忍不住抬臂拦了一下, 道:“您还是别看了吧, 下官知道京师有几处专门做缝补的?仵作, 不若等?稍稍小殓之后?, 您再吊唁——” 韶星津对韶骅的?死,并不太伤心。毕竟是他亲手掀了老?爹的?朝野旧党, 替代了韶骅登堂入室,韶骅虽然对外表现出“我儿子其实不过是我的?一枚棋子”的?样子, 但实际上如今韶家改朝换代,韶骅成了无权老?头, 他心里再清楚不过。 韶骅此次进宫, 也不过是梁栩宽待老?臣的?一个?表示。韶骅必然要告老?还乡, 连带他几个?左右手的?儿子,都要随着旧派文臣的?退场而左迁离京。 韶星津死了老?子不伤心归不伤心,但在皇城根下,韶骅当了十几年阁老?的?三代重臣却?被杀了,韶星津觉得这是仇敌在打韶家的?脸。 他执意要去掀开?盖在韶骅身上的?白单子,京兆尹想拦没拦住,韶星津低头看去,惊骇趔趄, 面色苍白如纸,两手打起哆嗦来—— 因为韶骅几乎是惨死,被人开?膛破肚泡了水,脖颈处更是只剩一截皮肉连着,好比架子上惨白的?待入卤的?鸭子。 韶星津都无法再看第二眼,若不是身后?奴仆撑着他,他几乎站不住。 京兆尹是老?官了,早些年宣陇皇帝外逃的?时候,京师饿死冻死或被流匪屠戮的?尸体满坑满谷,他派人用车拉去焚烧,什么架势没见过,此刻韶骅脏器淌了满地,他也神色不改的?盖住了白布,道:“是打捞垃圾的?船夫捞上来的?。也问了送韶老?爷出宫的?奴仆车夫,他们几个?都说是有人把他们打昏,把韶老?爷劫走了。” 韶星津衣袖掩面,他惊骇之中哭不出来,但也要做出悲痛的?样子。旁边仵作已经赶来,有人撑起白布遮挡周围远远围观的?百姓的?视线。 京兆尹转头去安慰韶星津,二人背对尸体走开?几步,京兆尹甚至还拿出帕子擦了擦自己的?眼角。身后?处理尸体的?仵作突然倒吸一口冷气?,惊道:“这、这……腹中有东西!” 韶星津与京兆尹转过头去,只瞧见仵作从韶骅腹部开?口中,掏出一个?被烧的?黑漆漆的?木制小人,不过略比拇指长?一点。那小人雕刻的?极其粗糙,焦黑如炭,肢体扭曲! 仵作胆大,伸手进了那几乎开?膛破肚的?伤口掏了一把,而后?手里攥满东西,抽回来缓缓松开?手—— 手心里七八个?同样的?焦木小人从他手掌中掉落! 那几个?撑着白布的?城防兵,回头看了一眼,只瞧见韶骅肠肚中掉出来的?血淋淋的?肢体扭曲的?焦木小人,吓得头皮发麻,手一哆嗦,白布落了下来。 围观人群中响起一阵尖叫惊呼声?。 京兆尹连忙道:“快,把布盖上。这、这是谁会做这样的?事!” 韶星津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愈发惨白的?立在那儿。 这烧黑的?小人代表什么,再清楚不过了,这是韶骅沾过的?最血淋淋的?惨案啊。 原来他一直知道,竟然能忍到今日才?报仇。 而韶星津更明白,韶骅惨死,他却?没法追根溯源,只能草草掩饰…… 京师另一边。 山光远踏过门槛,走进言昳的?府中。院门口的?奴仆笑脸相迎,说话是相当的?动听,开?口便是:“山爷回来了?” 山光远这次不止骑马,还有马车随行,他刚想说让奴仆搬一下马车上的?箱子,几个?奴仆就并手出去了,道:“我们帮山爷抬行李,就放到您院里就行吧。” 山光远倒觉得有点不太好意思了,他攥了攥佩剑刀柄,只略点头,就往院中去了。 是言昳跟他们打的?招呼吗?这府上都知道他要住过来吗? 山光远进了后?头院子去,正?是梅花早开?的?时候,院里摆了些白瓣金蕊的?流溪香锦梅,香气?流动。从门窗能瞧见她屋中立了五个?人,正?在低声?算着什么,屋中响起珠算声?。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转头从轩窗往院中看了一眼,瞧见了山光远。她并没有笑,只是略点了下头,而后?又像屋中几人问话。 山光远到主屋门口的?时候,那五个?人正?捧着厚厚的?账册出来,瞧见了山光远就像跟他行礼,山光远拦住他们想作揖的?动作。 几人只惶恐的?喊“山总兵”。 他依稀认出其中一两个?人似乎是主管不知山云的?掌柜,看来她最近真是动作不断。 山光远跨过门槛,瞧见她书房中,四处堆满了文书,言昳探头从窗户那头看了一眼:“他们走远了吗?” 山光远探头看着几人离开?,回头合上门道:“走了。” 他其实自打上次之后?,有些日子没见她了,睿文皇帝死后?朝野内奠仪众多,丧期内也要低调行事便一直没来过。 只是言昳连个?笑也没给他,山光远心里浮起一点不满。 言昳这才?长?吐出一口气?:“前些日子卞睢宣布晋商银行破产,我们都已经商量好了,我会巨额收购,然后?把晋商银行拉起来。但晋商银行的?总行虽然在他的?据地里,可卞宏一手里还捏着山西几十家晋商银行的?分行,和不少的?黄金储备不撒手,事情不太好办。” 山光远走过去,把窗子也合上几分,只留巴掌宽的?缝隙,能正?好看到院门口。 言昳两只脚搭在桌子上,整个?人软在圈椅中,其实也就是跟他抱怨抱怨而已,她知道山光远其实不太懂这些方?面,就像她不懂打仗一样。 她道:“苏女?银行总觉得我是要卖了她们填补晋商银行,也一直反对我。我下一步考虑和秦老?板多拿下些苏女?银行的?股权,好能通过此事。我怎么可能会卖苏女?银行,想要保底挣钱的?最好方?法,就是两大竞争对手其实背后?都是一个?老?板——” 言昳说着,山光远站到桌边来,朝她低下头。 言昳扬脸看他:“怎么了?” 山光远手指扣在圈椅靠背上,他垂眼看着言昳,而后?轻轻亲在她嘴角,又抬头,抿了抿微弯的?嘴唇:“没事。你继续说。” 言昳:“……” 山光远以为她呆住了,有点想笑,刚要开?口,言昳一伸手,捞住他脖子往下一压,仰头狠狠啃住他。 山光远后?背僵硬,往前趔趄了一下,手撑在桌沿才?没被她拽的?朝她倒下去。言昳可不管,简直是在空旷的?书房里亲出声?响的?地步,他忍不住纠缠来往,喉结滚动,正?要伸手去抱起她。 言昳缓缓松开?揽着他脖颈的?手,嘴唇嫣红,退后?几分,手指顺着衣领滑下来,扯住他腰带,笑道:“周围又没人,就贴一下哪算亲。亲出响来才?是香吻吧。” 山光远抿住嘴唇,低头直着眼睛看她,忍不住抬手,碰了碰她柔嫩的?脸颊。他忍不住想,这个?亲近几分就快要把心脏给跳出去的?状态,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言昳勾住他腰带往前一扯,而后?伸手用力抱住了他的?腰,长?呼一口气?。 他手按在她肩膀上:“别,我身上可能会有点血腥气?。” 言昳深吸了一口:“还好。事情办完了?” 山光远点头:“很顺利。也派人去跟京兆尹打过招呼,他虽然不知道与我有关,但也很懂得看风向。只是我听说了些风言风语……” 言昳脑袋还闷在他腰腹上,装傻道:“嗯?” 山光远道:“听说韶骅腹中发现了二十三个?被烧成焦木的?小人,外头流言已经开?始在说,韶家是当时山家被灭门的?罪魁祸首。二十三……是山家灭门中死去的?直系亲属的?人数……” 言昳仰头笑:“发现尸体的?是我的?人。你上辈子报仇,我可一点没参与,这辈子你不会让他安享晚年,我也来给你锦上添花不好吗?虽说山家遭难,罪魁祸首还是宣陇皇帝,可也不能说就放过韶这个?姓啊。” 她下巴贴在他常服的?锦绣镶边上,眨眨眼睛:“韶骅凭此上台,又让韶家风头无两,他的?子女?凭什么不被此事牵扯?再说,不给韶星津来一巴掌,他就真当自己是举世清流了。” 山光远捞住她胳膊,让她别把脸再埋在她腰上,他捧住她的?脸,道:“我其实还挺高?兴的?,你这一手确实高?明。我恢复身份之后?,山家名声?洗清了不少,但是……还是有人被传闻所误,说什么山家被灭门也有自己的?原因之类的?……” 言昳拧眉气?道:“这他妈的?还有人出来当判官出来各打五十大板?我把他大卸八块,也都怪他长?得一副很欠被杀的?样子是吧——” 山光远被她气?恼的?样子逗笑了:“现在就让流言多发酵一会儿吧,我也想看看韶星津经不经得起审视。此事,应该也不会闹大,韶星津不敢。” 言昳有数:“现在睿文皇帝的?丧葬和梁栩的?登基才?是大事,韶骅就是死在午门城楼上,也不能大过前头两件事。梁栩也不会允许韶星津闹大,这件事必然会被潦草掩盖。” 山光远想了想:“也无所谓,闹大了我也不怕。” 言昳笑:“你现在狂的?像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