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节
何翩然拥抱了余教练后和她一起走到等分席,王领队早就等在这里,也笑着拥抱恭喜她这么出色的完成了自己的短节目。 这两年,何翩然日趋稳定,在比赛中的发挥也鲜少失误,裁判对她的印象也越来越好，这样的良性循环让她的节目内容分达到相当可观的水平。 分数很快打出，72.29分，刷新了何翩然这个短节目的赛季最好成绩，对于赛季收官的世锦赛，这个成绩再好不过。 等分结束后何翩然没有马上离开，和以前的习惯一样，她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继续观看余下选手的比赛,紧接着她出场的不是别人，一抹清新的鹅黄色晃过眼前，观众热情高涨，因为路途很近，前来助威的俄罗斯观众非常多，红白蓝三色国旗随处可见，当然还有夏天官方的加油旗帜，一面面粉色占据了半个观众席。 有人调侃这赛季夏天和何翩然的短节目刚好是两个人最擅长风格颠倒过来，夏天清新宜人，何翩然特立鬼魅，两个冰场上的宿敌像是用对方的气质彼此致敬，又有种暗潮涌动的较量意味。 的确，大家也都发现了，这两个天才都能够把对方青睐的风格滑得淋漓尽致。 夏天穿娇嫩的颜色显得更加青春，特别是为了酝酿情绪，摆好开场动作前，她不断露出笑容，最后把微笑调整到恰到好处的地方才完全静止不动。 音乐开始。 阳光和风，天空与原野，刚才还是何翩然疯狂坟墓的冰场立刻变成意大利佛罗伦萨周边的山间小镇，音乐纤细敏感，像极了少女情窦初开的年华。 《看得见风景的房间》虽然来自电影原声，但实际上是由小说改编，在刚开始比赛的时候，大家总能见到夏天拿着俄文版的这部小说坐在角落仔细研读，可是当问起她这小说里讲得是什么内容时，她则会一脸嫌弃，冷冷回答：“傻姑娘和傻小子的爱情故事，无聊。” 但就是这样一个夏天自己觉得无聊的故事，在她演绎之后，少女初涉世事的情愫以及芳心暗许的愁肠百结却都那么活灵活现。 第一个阿克谢尔三周，配合钢琴旋律凌空而起，夏天的进入动作舒展自然，整个人如同被风吹起，落冰时观众欢呼不断，成功滑出后更是没有因为这样的一个力量动作而减缓她温柔的姿态。 游刃有余的滑行配合上肢动作，夏天连转身都显得格外羞涩甜蜜，脸上的表情更是少女得不能再少女。 “所以说，我真的一点也不担心她和师兄的表演。”苏薇在何翩然旁边轻声说道。 “别提这件事了好吧！”袁铮虽然看着比赛，但脸色还是很差。 “其实和夏天合作了才知道，她一点都不像你想的那个样子，”何翩然替夏天解释，“她绝对是最专业的选手。” “我不否认她在冰上的专业和技巧，刚才那个三周跳都快能拿到男子组比赛了，但是……”袁铮忍不住皱了皱眉，“她性格实在是太差了！” 何翩然想到袁铮多次被夏天噎住说不上话的情景，不觉笑了出来，“反正也只是合作而已，而且我觉得她的性格没什么不好……” 冰面上夏天鹅黄色的裙摆如同第一缕春风在亚平宁半岛上绽开的花朵，静谧里满是生机活力，勇敢追求爱情的女孩在作家笔下总是最美，她的每个停顿都像是电影一样如诗如画的镜头，叶戈尔尼把音乐剪切得无比巧妙，这让何翩然更期待再一次滑他编排的作品。 灵动的跳跃，出色的演绎，第二个连跳，夏天完美落冰，路兹三周一贯的稳定出众，让人不得不佩服她的技术能力。 而更让人称赞的还是当她表演能力和滑行能力相结合时，那种和谐的美感。 夏天是了解自己的。 她不像其他年轻女孩，花费很多时间在寻找内心归宿和真正自己上，她更多的时间都有明确的追求和目标，所以，她很早就了解自己，明白自己的性格，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的性格完全与《看得见风景的房间》这个节目相距甚远，甚至没有任何共同之处，但是叶戈尔尼教练告诉她，花样滑冰选手真的只是做到自己就足够了吗？ 答案显而易见。 所以为了揣摩好这样的心态和神情，夏天费了不少时间去萌发自己的“少女心”，可惜上帝在制造她时似乎忘记把这样重要的东西送给她，以至于在看了《暮光之城》的电影后，她始终没有明白队友为什么泣不成声。 而她眼角唯一的湿润是因为打呵欠太多造成的。 叶戈尔尼教练让她幻想爱上一个人，与他共舞，那种仿佛生命都被点亮的感觉夏天怎么也没感觉到，但很奇怪，只要她全情投入，把自己完全融入到剧情，电影和小说似乎就在她脑海里自然而然形成，这时她只要将自己脑海里感觉到的看到的表达出来，情绪就可以达到饱满富有灵魂。 连叶戈尔尼都惊叹她这样的处理方式。 就这样，性格冷淡古怪的夏天将最青涩最隐晦的少女爱情演绎得淋漓尽致。 她不喜欢这个音乐，不喜欢这个故事，但她更不喜欢输，特别是输给那个她最不想输给的人。 音乐忽然加快，但并不沉重，少女心中一直紧绷的情愫骤然崩塌，她再也不愿意掩饰暗涌的感情，勇敢踏出了第一步，追求想要的幸福，勇敢来自内心深处的觉醒，音乐交织着欢快与波涛。夏天笑起来是那么温婉动人，融冰化雪，精致的脸庞上都是幸福的表情，即使进入最后一个跳跃前，她也没有因为紧张将这笑容收敛，空中三圈实在太过迅速，飞利浦三周落冰之后，她的笑容依然挂在脸上。 可以尽情的幻想和这样的女孩谈情说爱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含蓄和热情都融汇在她的身体里动作上，直到最后一个音符停止，她缓缓倾斜，好像依偎在你的臂弯里，笑容甜美纯真，眼神里都是对美好未来的憧憬。 但这样的幻想不会太久。 完成比赛，夏天立刻把职业化的笑容收了回去，认真向观众行四面礼，然后平静地滑回场边，接过教练递给她的刀套。 “好……好快……真是专业……”苏薇一时想不到什么合适的形容词。 何翩然回头对仍然没缓过来的袁铮笑着说道：“师兄你还担心吗？” “我从来也不担心和她一起表演，”袁铮苦笑，“就是训练的时候一定不会好过……” 几分钟后，夏天的分数也显示在屏幕上，观众席发出一阵骚动，大家先是惊呼，随后交头接耳，似乎对这样的成绩感到不可思议。 的确不可思议，因为夏天的得分也是72.29。 平分的情况在花滑比赛并不常见，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打分如果出现这种情况，只能说是巧合中的巧合。连何翩然自己也惊讶了一下。 “怎么看怎么像国际滑联的阴谋……”梁冬露摸着下巴眯起眼睛，盯着屏幕若有所思。 不等她发表自己的高见，瓦伦蒂娜已经滑上冰面还是最后的准备，观众鼓掌欢呼，好像看热闹不怕事儿大，希望冰上的她也能滑出一样的分数来。 这个赛季算上瓦伦蒂娜，大家都换了自己最少涉及的风格，她的短节目《忧伤的华尔兹》悲伤低缓，完全不同于夏天和何翩然的短节目，更与她之前的风格天差地别，但瓦伦蒂娜一向擅长表达古典乐中的内涵和神韵，所以这个曲子自然也难不倒她。 公主时代的少女们渐渐长大，她们都已经不满足自己天赋的风格和气质，开始挑战无与伦比的难度，如果在上次奥运会之前，谁敢相信夏天会滑清新浪漫的小资恋曲，瓦伦蒂娜会滑悲戚哀伤的痛歌，而何翩然会滑一曲诡异神秘带着浓重死亡气息的小提琴协奏曲。 这些都在这个不可思议的赛季发生了。 瓦伦蒂娜站在冰场中央，哀悼般双手捧心，双眸低垂，音乐开始的前三秒，她一动不动，直到第一个重音，她才从悲伤中缓缓苏醒。 几乎没有准备时间，不给人喘息的机会，仓促的压步后，她的阿克谢尔三周跳横空出世。 这样一跳即使以男选手的标准来衡量都不为过，所有人一致相信，裁判的完成分都无一例外给了最高的加三。 即使是最优雅的芭蕾舞也需要力量支撑，瓦伦蒂娜曾经在教练的指点下接受过专业的芭蕾舞训练，对这种用力量表达的柔韧动作再熟悉不过。跳跃完成后，她缓缓向后推动身体，手臂缓慢打开，随着每一步的滑行，好像努力握住什么，却最终失之交臂。 这次编排，她把单跳放在连跳之前，为了凸显卓著的体力，瓦伦蒂娜不遗余力用大幅度却优雅依旧的动作展示她好像永远用不完的能量，这本身就是一种天赋，她舞蹈时每块肌肉都各司其职，协调默契，这让她每个动作都如此赏心悦目。 连跳前，她用压步积累力量，以至于路兹三周接路普三周的跳跃高度远度都可怕得惊人，特别是第二个路普三周，几乎是原地起跳，但她依旧能够腾空而起，丝毫没有影响完成质量。这个链接也让她的跳跃难度超过了何翩然和夏天，基础难度达到全场第一。 何翩然无奈摇头笑了笑，这就是瓦伦蒂娜啊，无论最终结果怎么样，她就是不能接受任何人的技术分超过她，哪怕只有一点点。 瓦伦蒂娜的比赛结束，她满怀期待地等待成绩，当分数显示出来的瞬间，场上爆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呼，瓦伦蒂娜自己也抱住亚历山大霍尔教练，激动尖叫。 74.01分。 裁判加爆了完成分，为这样一场鏖战推波助澜。 作者有话要说：给裁判点赞！ ☆、第4章 短节目结束后的排名和成绩不止是给观众,也给到场的记者打了针兴奋剂，何翩然刚走出通道,就被蜂拥而来的媒体工作人员围了个水泄不通。 “何翩然,你觉得这次自己发挥得怎么样？状态如何？对后天的自由滑有信心吗？” “你对今天的分数感到满意吗？” “可以请你评价一下瓦伦蒂娜和夏天的表现吗？” …… 各种口音的英语缭绕在四周，何翩然远远看见林凡被挤在第二圈人群里挣扎不过来,怕她受伤,于是往前几步,吸引记者也开始平移。 没有想到这次记者们太过激动，不像之前,采访都在自由滑比赛结束后的新闻发布会上有序进行,大家似乎都想第一时间捕捉她的想法。 但何翩然唯一的想法就是没有想法,比好自由滑的比赛。 就在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的时候，工作人员及时出现,替她摆脱困境，最后何翩然和队友终于顺利返回车上。 “这是明天合乐训练的时间，”刚一坐好，余教练就把主办方安排的通知发到每个人手里，“大家和自己的主管教练一定要按时准备好。” 女单自由滑前的合乐训练安排在下午，何翩然看过之后把纸小心叠好揣进衣兜，汽车开得平顺，可她心里却还是颠簸。这样的结果虽然是意想之中，但又因为这几年都没见到，何翩然不否认自己确实有点措手不及，似乎已经忘记了短节目落后进入总决赛的感觉，她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其实这种感觉，以前的她再熟悉不过。 短节目结束后的奋起直追，自由滑的绝地反击…… “风扇，到了！” 何翩然猛地睁开眼，舒涵的脸近在咫尺。 “我刚才……睡着了？”她问道。 “你是不是睡着自己都没感觉吗？”舒涵笑着捏了下她的脸，“快走！” 短节目的运动强度还是太高，何翩然洗了个澡后把第二天要用的东西收拾完毕，倒头就睡，许伊没有跟她来比赛，那么她就少了个呼叫起床的任务，第二天一早，何翩然按时洗漱吃早餐，上午在酒店的健身房简单活动，下午和苏薇梁冬露还有各自的教练一起乘车。 休息之后，她再次精神饱满，不得不承认，她对这样的情况在经历了短暂的不适之后，很快就适应并且满怀期待。 甚至还有些许的亢奋。 到了场馆上冰训练前，何翩然专心绕场跑步热身，没有注意到伊维特悄悄来到余悦的身边。 “她状态怎么样？昨天的成绩有没有影响？”打过招呼后，伊维特没有委婉，直言不讳。虽然是关心的话，但从她口中说出来却好像例行公事，平淡得没有任何感情味道。 “的确受到了影响，”余悦侧头一笑，“你看她今天这么兴奋，怎么会没有一点影响？我很久都没有看到她这么激动热切的样子了。” 伊维特听罢也是一笑：“头脑简单的人总是这点比较占便宜，真不知道要不要羡慕她。” “她经历过这么多辛苦和挫折，如果不是最单纯的爱，大概也不会有今天的一切，这真的很让人嫉妒，人一辈子能为了一个梦想心无旁骛，放下一切，专注得不在乎其他所有事。”余悦说话时目光一直没有离开何翩然，简单的热身后她光洁的额头上已经有了晶莹的汗水，表情始终专注。 “她必须这样，因为现在她面对的对手每个都是这样的天才，如果她做不到就会输，这是毋庸置疑的，她们对花滑的爱都不比她少一点，”伊维特的目光滑过场边正在接受教练指导的瓦伦蒂 娜，又看向正在冰上简单热身的夏天，“这才是这个时代最有趣的地方。” 官方训练前来观看的观众也不少，轮到哪个选手的合乐时，照相机与录像机都会齐齐对准选手，但大家也不觉得有什么紧张，花样滑冰本来就是一个需要展示的运动，现在提前感受下比赛的氛围怎么也算不上坏事。训练结束后，余悦指导何翩然让她更好注意一些瑕疵，这时伊维特已经不知所踪，一直专注的何翩然也不知道她曾经来过。 “你先去抽签那里，我还有点事，双人一会儿就要开始练习了，我先看一看，有些动作还要根据临场再变化一下。”余悦看了下时间，皱了皱眉，“记住，等我到了再帮你抽签。” 何翩然知道自己的手气有问题，只好点头答应，和收拾好东西的苏薇还有梁冬露一起走到抽签的工作中心。 在短节目结束后，排名在一到六位的选手要进行抽签决定出场顺序，等到何翩然要上去抽签的时候，余悦还没有回来，她焦急四处张望，也打了两次手机，可就是没有见到余教练的身影。 “叫你呢，”瓦伦蒂娜从后排推了推何翩然，“你的教练呢？” 大家都知道这几年何翩然已经被剥夺了抽签的权力。 “不知道，”何翩然心里着急，却没有办法，“她说了会过来的，可是现在根本找不到，如果不马上抽签会怎么样？” 这种情况大家都没有遇到过，瓦伦蒂娜耸肩摇头，表示根本不清楚。 “按弃权处理。” 这时，坐在前排的夏天回头说道。 何翩然顿时喉咙一紧，顾不了那么多，她不等余教练回来，自己站起来跑向抽签的地方。 “她真自己去抽了？”瓦伦蒂娜下意识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上帝保佑，这次我不用再害怕抽到差的出场顺序了！” “你这是幸灾乐祸吗？”九原千代无奈笑着说，“不过有风扇在，我的确不用担心自己是最差的那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