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节
“这个月,世子爷来了三回,都是去雪姐姐那里的。”月娘子说。 风娘子本因雪娘子的背叛恼怒,听月娘子的话,拍桌:“你要是觉得我拦你得宠的路,你就直说!” 花娘子赶紧劝架:“哎呀,大家都是姐妹,别为这事吵。” 风娘子坐下,气得粗气直喘:“你们光是看到世子爷去她那里三次,可哪次不是吃吃茶看她跳跳舞,就没了?” 花娘子一点就通:“就是说,根本没让她服侍?世子爷的心,根本就不为雪娘子动过?” 月娘子还是有点不服:“可若能让世子爷多看我们一眼……” 风娘子瞪她,恨铁不成钢,又说她好几句,月娘子直掉眼泪:“对不住,我不说了。” 风娘子长叹气,苦口婆心:“我们结为姐妹,我就有责任防你们免入阴沟,雪儿她,我就不说了,她迟早会出事的。” 这个迟早迟早,来得很早。 这日,司以云向四人发出邀约。 她看看天气,说:“酷暑总算过去,院子那边的小亭刚修葺过,所以,明日各位妹妹一同来亭子叙叙话,我这边会让小厨房做点东西带过去,也请各位妹妹尽显厨艺,好让我饱饱口福。” 风花雪月心里如何作想,暂不赘述,最为积极的,就是雪娘子,她亲手下厨,做了一道甜羹和桂花糕。 风娘子随意准备干炒豆子,花月一个酿花蜜,一个做酥饼。 司以云则带来奶酒。 刚入秋的天气,算不上多么凉爽,只是这小亭四周都是水,趁着夏未老,还能瞅见远处漂亮的景色,隐约能见皇城一角。 午后暖风醉人,五个女人心思各异,月娘子伸手想拿桂花糕,被风娘子瞪一下,只好悻悻收回手。 风花月三人坐得近,唯独把雪排除出来。 但雪娘子无所谓,一边摆杯子小碗,谈兴很高:“世子爷吃过我做的甜羹,都说不逊于在宫里吃过的。” 风娘子撇过头看湖,不看她。 月娘子应和:“雪姐姐的厨艺,是一绝的,能和御膳房比呢。” 司以云把此情此景收入眼中,她微微勾起唇角,笑道:“唉,姐妹之间,切忌生嫌隙。” 雪娘子也说:“我们都是世子爷的女人,只要一个女人好,大家都好,为何非要分个你死我活?” 风娘子简直无话可说,干脆扯扯嘴角:“你们说的是。” 司以云端起碗中雪娘子的甜羹,说:“我试试看,没想到我这胃,有福享雪妹妹御膳房般的厨艺。” 雪娘子笑:“云娘子就别打趣我了。” 司以云弯弯眼睛,隐去眼中的晦色。 她一口气把小碗中的甜羹都吃完,赞叹:“果然好吃,太好吃了!” “我是个俗人,没学过多少风雅的词,就只能喊好吃,不然学那些诗人,可就‘玉盘珍羞’说过没完没了。” 这话逗得大家都笑起来,风娘子面色也缓和。 雪娘子极为高兴,说:“云姐姐尝尝这个,桂花糕,也是我去摘的桂花。” 司以云吃个桂花糕,摇头叹气:“妹妹太不藏私,我只带奶酒过来,恐怕你们会喝不惯。” 她命人端上奶酒,亲自给每个女人倒上一点,轮到月娘子时,突然,月娘子一脸惊恐,司以云还不知道发生什么,只问:“怎么……” “了”字还没出口,她只觉喉咙一甜,一口血吐到桌上。 尖叫声四起,司以云浑身发软发麻,她手一滑,奶酒被打碎,洒了满桌,从乳白色的奶酒倒映出她的模样 嘴唇青紫,七窍流血。 中毒了。 这是她自己也没料到的。 本以为反间计要慢慢实施,但李缙却在暗地里“帮”她一把。 离彻底昏迷前,司以云脑海里划过李缙的脸孔,他俊美的眉目带着笑,多情的表象,是冷漠至极。 她目光涣散,恍然想,她又比风花雪月四人好在哪呢? 云娘子中毒,世子爷大怒。 毒是在雪娘子的甜羹里找出来的。 饶是雪娘子怎么喊冤,求世子爷明察,世子爷却不见她。 雪娘子失魂落魄,她走回自己屋子的时候,忽然明白关窍,没错,她被人陷害,而陷害她的人,除去一直看不惯她的风娘子,还有谁? 雪娘子一口咬定是风娘子做的手脚,很快,从风娘子屋中搜出毒药。 花月二人皆大惊,花娘子笃定不是风娘子所为,可不知该怎么做,但月娘子也倒戈,只道是想不出大姐姐般的风娘子,会如此歹毒。 风娘子百口莫辩,心如死灰,只恨自己段数不够,投湖以死明志。 这回,李缙总算愿意见雪娘子,他冷淡又矜贵,俯视跪在地上的雪娘子,道:“风娘已逝,宅邸是留不得你,你走吧。” 雪娘子膝行:“世子爷,世子爷,奴冤枉啊!” 李缙挥袖离去,没半分留念。 雪娘子扑在地上,痛哭流涕。 忆当日,李缙温柔地看她跳舞,甚至亲手为她斟茶,再看如今他的决绝,雪娘子越想越想不通,如果不是风娘子,她至于到这种程度,被赶出宅邸? 她的富贵啊! 她得不到,其他人也别想得到。 雪娘子眼中渐渐透着疯狂。 她觉得,花娘子为风娘子说话,一定是一伙的。 当晚,夜深人静,她拿着一把刀,去找花娘子。 …… 花娘子死了,血液喷溅在地上,如盛开的大红花朵。 她死相太过残忍,仆从不敢烦扰李缙,只好报官,把雪娘子五花大绑送去,雪娘子被官府处以绞刑。 短短五日,死了三人。 月娘子怕了,自请离去。 这一切,司以云都是不知道的。 因为她差点就死了。 好几次,她感觉自己站在鬼门关路口,黑白无常是两团雾气,周围黑如永夜,前方还出现了引路人,问她可有遗憾…… 遗憾? 司以云想,或许就是那曲笛声。她终究没再听到那曲笛声。 她的灵魂就要脱离,离开肉身,不再囿于这俗世纷纷扰扰。 然而,她指尖猛地一痛。 十指连心,这种钻心的痛,附在骨髓上,把她生生从死亡边缘拉扯回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慢慢有意识。 她眼皮很重,睁不开眼睛,却隐隐约约听到李缙的声音,像是一如既往的冷静,但冷静下掩盖的,是某种肆虐的恼意:“起来。” “这点药量,不至于会死。” 他说完之后,好似因为司以云没反应,一阵茶盏摔破声,引得门外伺候的下人跑进来:“世子爷,怎么了?” 安静好一会儿,李缙才用温和的声音说:“不小心摔破了碗。” 下人忙道:“喂云娘子药的事,交给小的们就好,爷快去休息吧!” 李缙在司以云一旁躺下,缓缓说:“不用了,你们退下。” 李缙盯着司以云,他要等她醒。 亲自等她醒。 司以云意识朦胧中,心里百感交集。 她看不懂李缙。 他在下毒前,没知会她,就像当时利用碧螺害湘娘子那样,他以他的处事,绝不会把计划告诉他人。 她不是人,只是刀,去接受结果就好。 在李缙看来,这点药量而已,她就算有多么痛苦,只要不会死就好。 司以云心里猛地缩紧,甚至让她有点喘不过气。 伤心吗?失望吗?她也有一颗肉做的心,即使多次提醒自己,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可是很快,她心里情绪的海慢慢平息,为了那个吹笛的白衣少年,她能越过自己底线,做很多事。 可是,既然她是工具,为何李缙又要对这把工具这般上心? 从她有意识以来,他就一直陪在她身侧。 她玩不过李缙的,从头到尾,就知道,如果要和李缙比伎俩,她只会一败涂地,因为他会玩心。 每每叫她心寒,又能轻易让她心软。 精神不济,司以云昏迷过去。 又过一天,她才睁开眼睛。 而这时候,李缙正坐在她身边看公务,他合上书本,凑近她,用他的额头抵在她额上,微笑着叹息:“总算,不发热了。” 司以云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 李缙起身,叫来郎中,又让人仔细记住司以云忌讳的饮食,亲手喂司以云喝完药,李缙犹如多情的情郎,仔细为她拭去唇边溢出来的药汁。 这副动作瞧在下人眼里,便知道,云娘子得到世子爷的复宠。 而等下人退去,李缙轻轻摩挲着她的脸庞,道:“恨我吗?” 司以云声音沙哑:“不恨……”她怎么敢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