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
大船徐徐地离开了船坞，雨文还因为刚才的事而心烦，她感到很自责：‘这些年对小红太疏忽了，当初问也不问就把她扔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而且今天不应该一见面就训斥她，太伤她的心了。处理完阿英的事，我就把她接回沿河部落……’ 在雨文的印象中惧水是很宽的，可这回，也就是十多分钟，她还在考虑完小红的事情呢，大船就到了对岸。船由巨熊族的人操控，停靠的地方正是河溪英登岸的地方。接下来就得抛开那些烦恼，专心寻找河溪英了。 虽然雨文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但寻找起来并不困难。因为河溪英是带了一千人过河的，不用寻找别的痕迹，光是她们开出来的路就够宽阔了。于是，下船之后，雨文就带领着大队人马顺着这条路往前走。 惧水南岸和北岸一样到处是原始森林，但雨文总是觉得这里的山川草木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连空气里都弥漫着的气味都很亲切。而且越是顺着这条大路走下去，这种感觉越强烈。雨文不禁快马加鞭起来，半个小时后，一座山谷赫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在这里大路也出现了分叉，一条同样宽的大路向旁边的丛林里延伸下去，一条相对较窄的小路延伸到了山谷里面。小路是新开辟的，显然，河溪英去过山谷里面。 雨文既没顺着大路继续前行，也没顺着小路进入山谷，而是勒住了缰绳，停在了原地。因为她看出来了：眼前的山谷就是河溪谷。 河溪谷周围的山峰还像以前一样耸立着，山谷对面的树林还和以前一模一样，但是谷前的广场已经长满了荒草，谷口的寨墙没有了，谷内醒目的粮仓也不见了，向山谷里望去，触目所及，一间房子也没有，到处都长着荒草和小树。 想起往日热闹的河溪谷，如今却变得如此荒凉，雨文不禁无限惆怅。又想起自己答应过河溪羚，说是‘过两年就回来’，结果一去就是十六年，雨文觉得：‘自己对不起河溪人的那份信任，就算不扫平落凤族，至少也应该为她们做点什么。可是自己什么都没做，都没回来看一眼。’ 就这样，雨文在谷口的岔路上伫立良久，最后她还是没有进谷，而是带领大队人马顺着大路继续追踪河溪英的下落去了。 雨文对惧水南岸并不陌生，按理说应该经常遇到人，可是沿着大路两天走下来，一个人都没见到，这令雨文有点奇怪。 但沿途经过了许多城寨的废墟，想必都是被河溪英摧毁的。随着路过的废墟越来越多，雨文的眉头也逐渐紧锁起来：‘阿英想把乌林山的人都杀光吗？’ 雨文能了解河溪英的心情，可河溪英的做法总给人‘实在不妥’的感觉。 又过了一天后，正沿着大路行走的雨文她们被横在路上的树木拦住了去路，而且终于看到了人。那是几个围着兽皮、拿着木制长矛的人，一看就不是河溪英她们，看这个落后的程度，应该是乌林山的人了。 这时对面的那几个人也看见了雨文她们，她们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长着四个蹄子的巨大的怪物，当时就被吓得不轻，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后，也没出言阻止，转身就跑掉了。 雨文没有追赶她们，而是命令全体骑兵穿上盔甲，同时把那几棵横在路上的树木移开，然后继续顺着大道走下去。 因为凭经验，雨文能猜出那几个人应该是通风报信去了，前面应该有什么大部队等着自己。不过雨文一点不害怕，这种全身盔甲在冷兵器时代应该是无敌的，她想看看乌林山的人聚在一起到底想干什么。 果然没走出多远，迎面就有大批手持长矛和弓箭的人赶到，她们的装扮和先前遇到的那几个人都一样，应该都是乌林山的人。 虽然人多势众，这些人依旧很害怕，因为雨文她们的样子变得更吓人了。 雨文她们每人都是一身钢铁铠甲，手持一把长柄大刀。雨文身上穿的、手里拿的和其余的人又不一样，她穿的是一套黄金铠甲，手里拿的是一柄黄金柄的长柄大刀。不过这只是表面，实际上她的盔甲和武器也都是铁做的，黄金太软，不能用它做盔甲和武器，雨文把她的那套铠甲和大刀在金水里浸泡了一下，表面就附上了一层黄金。现在正是正午，在阳光的映射下，雨文整个人金光闪闪，十分醒目。 这些人虽然害怕，但仗着人多势众，也没有立即跑掉，前头有带队的人仗着胆子大喊：“你们是什么东西？不准往前再走了！” 听她们的口音，雨文就更确定她们是乌林山的人了。她不答话，继续不紧不慢地往前走。这时对面的人开始开弓放箭了。这些箭一般都是削尖的木棍，偶尔有一些帮着石头，雨文的盔甲是为金属武器准备的，而她们的武器太原始，也就能弄出点声音，根本不可能对雨文她们造成伤害。 这些人见这些巨大的怪物被箭射中了也没任何反应，只是不快不慢地往前走，好像没什么敌意。就停止了放箭，有胆大的人就想过来摸一摸是什么东西。这下雨文可不干了，但她还是不说话，正巧路边有一棵碗口粗细的小树，雨文挥刀用力一斩，小树‘咔嚓’一声就被砍断了。 这可真的把面前的人吓坏了，大家一哄而散，纷纷躲到路边的树林里偷偷观察。 往前走没多远就遇到了一个城寨，这个城寨坐落的地方很特别，正好在大路中央。 雨文很高兴，因为能把寨子建在这里的人，恐怕只有河溪英她们了。于是带人快马加鞭来到寨子附近，可是近距离观瞧却令她大失所望。 寨子的规模不大，寨墙好像都不到一人高，从外面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都是茅屋。这种落后的寨子既不可能是沿河部落的，也不可能是巨熊族的。虽然横亘在路中央有点奇怪，但毕竟不是自己人的寨子。雨文这几天越是找不到河溪英，越是着急，根本没心情在这里耽误时间，这就打算绕路而过。可就在这个时候，寨子里面的人发话了：“不准靠近！” 雨文本来就没打算再靠近，可是这个声音却把她吸引住了：‘这不是巨熊族的口音吗？’ 而且透过不高的寨墙可以看到，说话的人正是巨熊族的打扮。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巨熊族的人会在这种落后的城寨里居住，但找人的事情总算有点眉目了，这让雨文大喜过望。她赶紧催马上前，打算细问，可还没走几步呢，羽箭就像雨点一样射了过来，有的射到了铠甲上，有的掉到了地上。看到这些箭，雨文更能肯定，她们就是巨熊族的人了，因为这都是铁箭。 雨文想喊话通知她们‘火神娘娘来了’，好让她们别射箭。 可是这种全身盔甲有面罩，一大声喊话，声音没传出去多少，先把自己震得两耳嗡嗡作响，摘下面罩又怕被射中，离远了对方又听不见。 这是一个让人左右为难的处境，但雨文有个头脑的人，她回到队伍中，找了一根树枝，前头缠上布条，倒上墨水，在一大块白布上写上‘火神娘娘’四个字，把这块白布挂在大刀上，就是一面旗了。 这面旗帜一竖起来，立刻起到了效果。巨熊族认字的人很多，她们经过短暂的窃窃私语后，马上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箭雨也随之停了下来。 可乌林山的众人就没这么高兴了。开始看四脚怪和巨熊族打起来了，她们以为这些怪物是自己这边的援军，还帮着雨文她们呐喊助威。但是听到对面城寨里的欢呼后，这些人迅速的安静了下来，大家都面面相觑，有点搞不清状况了。 紧接着，她们在对面的欢呼声中听到了‘火神娘娘’四个字，有人就开始发抖了，更有人不由自主地开始后退。 因为这16年来，火神娘娘在乌林山脉早已变成了一个传说。有人说她是一只熊，力大无穷，能把一群人打倒。有人说她是火妖，一生气浑身上下就能发出火来，把周围的一切都化为灰烬。也有人说她是水妖，能在水面上跑来跑去。反正说什么的都有，可没想到这次见面，她变成了一个长着四个蹄子的怪物，还领着一群小怪物。 大家十分恐惧，挤在了一起，纷纷后退，不知谁先带的头，开始向树林深处奔跑，众人也都跟着一哄而散，功夫不大，附近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石头寨墙 巨熊族的人打开寨门、雨文带人进入城寨。当她摘下头盔后，人们看清这位金色的钢铁骑士果然是火神娘娘，大家立刻涌上来，围在她的身边，载歌载舞好不热闹。 雨文坐在马上环顾四周，看到河溪英正在人群的外边，她坐在轮椅上很显眼。 ‘终于找到了河溪英’让雨文很高兴，于是冲着她大喊：“阿英！” 河溪英招了招手作为回应，接着，众人给她让开道路，有人推着轮椅走了进来。这时其余的骑士已经下马，雨文在她们的帮助下也下了马，去掉身上笨重的盔甲。 河溪英来到雨文的身边，忍不住用手摸着盔甲，嘴里念叨着：“真是好呀。”脸上也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雨文一边脱盔甲一边问河溪英：“阿英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河溪英微微笑了一下：“托娘娘的福，还算可以。” 虽然河溪英是笑着说的，但雨文总觉得她说话的时候没什么精神。 脱掉上身的盔甲后，雨文再仔细打量河溪英，发现她有点无精打采的，本来花白的头发几乎全变白了，而且人也苍老了许多。不过河溪英只是状态不太好，身上倒是不像有什么伤。在她身后站着巨熊敏和黑熊，黑熊的右臂上缠着绷带，应该是有伤。 雨文问到：“小熊你这是怎么了？” “受了点伤。” “用不用我看看。” “不用了，只是受了点小伤，现在已经不碍事了。”说着转了转手臂。 “噢。”雨文点点头，又问河溪英：“阿英，听说你们打败了，是真的吗？” “哎，”河溪英叹了口气：“就是这样了。”她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 “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样的敌人，怎么会被她们打败？” “哎！”河溪英又叹了口气：“娘娘，这里太阳大，咱们回屋再说吧。” 河溪英这么一说，雨文才发现自己的前后胸已被汗湿透了，于是吩咐其余的人收好盔甲，自己则跟随河溪英来到了一座茅屋内。这座茅屋和别的茅屋一般无二，一样低矮昏暗，但还是按巨熊族的传统，在北墙上挂着一块写有‘义’字白布，只是布比较小。 一进屋，河溪英就埋怨起巨熊敏：“阿敏，我是怎么跟你说的，叫几个城寨的人就行了，为什么要去劳烦娘娘！” 巨熊敏有点委屈的辩解：“我没有叫娘娘……” “那娘娘怎么知道的？” 雨文赶紧过来打圆场：“不是谁叫我来的，我是在巨熊草原上挖矿，碰到的。我骑马比她们跑得快，她们随后就到。” 河溪英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雨文接着问：“阿英，围你们的就是外面那些人吗？” “嗯。”河溪英点点头。 “这怎么可能！我刚才也看见她们的人了，凭她们的那些武器根本就打不过你们，怎么会把你们困住？” “哎，娘娘你说的没错，我们在一开始也挺顺利，打得那些人到处躲藏。后来就来到了一座城寨前面，那座城寨的寨墙是用整块石头做的，既推不动也不怕火烧。我后来做出梯子，结果攻打了三天，折损了好多族人，还是攻不下来。到第三天晚上，她们就偷袭。我当初带了一千人，结果只剩下三百人了……” 说到这里，河溪英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看到一向坚强的圣熊大人哭了，巨熊敏等人赶紧凑过来：“圣熊……” 河溪英低着头，挥挥手，哽咽着说：“你们都出去吧。” 可大家都站在原地没动，见状，雨文小声说：“都出去，我和圣熊有话说。” 众人没办法都退了出去。 雨文把门关上，顺手拿了一块白布给河溪英擦擦脸。 擦完脸后，河溪英平静了一些，低声说到：“娘娘，是我没用，还得你亲自来救我。” 雨文安慰到：“胜胜负负本来就是很平常的事，当年要不是你，我可能也活不到今天。” 河溪英的眉头舒展了一点：“娘娘竟说好听的，我哪有那么大本事。” 雨文摆摆手：“算了，都是些小事，现在都过去了，还是说说打仗的事吧。” “嗯。” “你说她们的寨墙是用石头做的，是什么石头？” “是一种灰色的石头，还是整块的。” “整块？是什么意思？这么大？还是这么大？”雨文用手比量着各种大小。 “娘娘，不是那么点，我是说她们整个寨墙是用一块石头做的。” “这么大！”雨文惊叫了一声，她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了。 “是真的。” “那她们的城寨有多大？” “跟圣城差不多大，而且寨墙有五米高。” 雨文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轻轻地摇着头，嘴里嘟囔着：“不可能……” ☆、水泥 看雨文一副无法相信的样子，河溪英从床脚翻出一支箭头特别大的箭：“娘娘你看，就是这种石头。” 雨文把箭接过来仔细观瞧，这支箭的箭尾和箭杆都很平常，只是这个箭头很奇特，它是一块箭头形的石头，而且更奇特的是‘箭杆是插在这个石制箭头上的’！ 通常的石制箭头应该是绑在箭杆上的，可这块做箭头的石头后部有一个管状结构，箭杆正好可以插在里面，而且那个石管和箭杆结合的非常紧密，居然一点缝隙都没有。 “不可思议！她们是怎么加工出这么好的石头的。”雨文由衷地赞叹。 河溪英补充道：“她们有好多这种箭，虽然没有咱们的箭锋利，射得也不够远，但也短距离也足够伤人了，小熊的伤就是这种箭弄的。” 雨文默默点头，然后用了很大的劲儿才把箭杆拔下来，同时带出来少量的碎屑，看到这些石屑和木屑的混合物，雨文不禁惊呼：“水泥！” 雨文作为一个从小在水泥丛林里长大的现代人怎么会不认识水泥，刚才看到那个箭头的时候，她就已经怀疑‘这种石头是水泥做的’，现在看到这些碎屑就更肯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