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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玮说:“当时我、慕玄、傅情都看到了,隔得很远,但后来一眨眼又不见了,我们进尸堆找了很久没有找到。我和慕玄推测,可能你在外面遇了险,刚好落到石无棱手里;但傅情不一样,他不知道真相,所以被你的突然出现吓得不轻。” “惊蛰山庄?” 段青泥顿时醒过神了,回头与玉宿对视一眼。而玉宿也想起什么似的,陡然上前一步,冷声质问道:“后来他人呢?……是你们把他带走了?” “这我如何知道!都说只暼了一眼,兴许是幻觉也未可知!” 段玮大概没想到,像玉宿这样的木头人,会有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 但真如他们所说,段青泥后来被拐去惊蛰山庄,那确实和玉宿的经历有一定重合的地方。 ——其中最大的共通点在于,他们都看过已经死的段青泥,可最后翻遍所有受害者的遗体,也始终没找到他的身影。 很有可能是中途来了人,把段青泥的“尸体”带走重塑了。这个人还不一定是普通“人”,段青泥思来想去,能做到这一点的……应该也只有404了。 反正自从他消失之后,偏执十四年的不仅仅是玉宿一个人。 傅情自段家灭族以来,长年受愧念与贪痴两者交相折磨,一朝内息严重失控,在惊蛰山庄一战后走火入魔、半疯半癫,半生皆由心病缠身……故而所有战功归了慕玄,令他成了长岭众人心中最伟大的仙尊,同时也掌握了相当一部分实权。 但最后彻底压垮傅情、令他不惜打破门规,连夜逃至天枢山禁地的,并不是惊蛰山庄幻觉的那一瞥。 “那个时候,我们都以为你死了,后来十多年过去,所有旧事本该尘埃落定。” 段玮看着段青泥的眼睛,叹了一声,道:“大概是在半年前,突然有一天,没有任何征兆——你带着浑身的伤,闯进了长老们议事的正殿。” 段青泥:“……?” 很难形容当时是一个怎样的场景。 本来三番五次都认为死透的人,往事犹如尘埃般的掩盖了十来余年。 那天段青泥一袭破烂素衣,浑身血痕斑驳,光着苍白细瘦的双脚,步伐蹒跚无力,却一往无前,径直踏进了长岭派的正殿大门。 段青泥眼神空洞,也不知道从哪里来,门前守卫只当是乞丐,凶神恶煞便要拦——但从他身上淌下来的血,轻松化解了正殿内外所有的结界,与此同时,整座天枢山为之呼啸震颤,像是接纳了一位阔别已久的老友,不住发出低哑悠长的哀鸣之声。 他站在正殿大门的位置,整个人却是一种迷蒙昏沉的状态。 长老们问,你从什么地方来?是谁带你来这里的?来之前都经历了什么? “……” 段青泥一个也答不上来。 他凭空出现在天枢山,并将前尘过往忘得一干二净,连一点相关的碎片也回想不起来。 唯一不可改变的,即是他作为段家人的血脉,那是能唤醒整座天枢山的钥匙——浮雪岛消亡之后,段青泥也是最后一个幸存者。 “后来的事情,你差不多也知道了。”段玮缓缓地道,“傅情接受不了你还活着的事实,他内心对段秋筠有愧,自你回来那日起,他便独自一人逃到山底,将自己彻头彻尾藏了起来……我们也清楚,如今的他,多半已是九死一生。” 段青泥目光微沉:“我突然回来?没有任何前兆?” 段玮点了点头,道:“我们怀疑,是有人暗中作祟,将你送上天枢山。可你什么都忘了,真相也没法求证。” 段青泥看向一旁的傅憾,傅憾当场跳了起来,满脸横肉绷得十分难看:“看我做什么?是你自己诈尸,吓疯了傅情,又逼退了慕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段青泥还想问什么,但是嗓子干哑,心口难免一阵绞痛起来。 玉宿扶稳他的胳膊,低声道:“你还在发烧,先回房休息。” 段玮一口气交代这么多,心情更是沉重难言,他和傅憾也站起来道:“天色不早,你还是歇着罢。若有何疑问,来日谈也不迟。” “等等……” 段青泥追了上去:“还剩最后一个问题!” 段玮停下来,看着他。 “天枢山给我的药,真没有下过毒吗?”段青泥皱眉问,“……你们确定?” 傅憾一听,青筋暴起,险些一蹦三尺高。段玮却将他拦了下来,面对段青泥,声线尤是平稳:“我敢发誓,绝不可能有。你的性命与长岭息息相关,再心狠的人也不会给你下毒。” 段青泥问:“慕玄呢?” “慕玄更不可能。”段玮答道,“他的性子我了解,断然不愿做这种事。” 段青泥神情茫然,望着面前所有人,一张张或陌生或熟悉的面孔,忽感觉自己站进了一个怪圈里,走不出去,也摸到方向。 段家内乱灭族十多年的真相,看似起因结果都捋通顺了,但整条线仍是一种扑朔迷离的状态,许多细枝末节没有交代清楚。 * 段玮和傅憾走后,天色便完全深了下来。偏院的大堂破了俩大洞,晚上风吹来的时候,就听到呼啦呼啦的嘈杂声响,敲打在心深处,阵阵引人不安。 段青泥本来低烧不退,整个人也昏昏沉沉,浑身没一处使得上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