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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是嫁妆。” 段青泥看了一眼,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好王佰,你这是把自己卖了呀……” 玉宿问道:“你不也是吗?” 说完两个人都有点脸红。老夫老妻这么久了,平时什么好事没干过,如今随口两句情话,竟比床上打滚还要害羞。 “说起来,王佰。你以前到底怎么挣的钱啊……街头卖艺?” “……不是。” “胸口碎大石?” “……” 都说了不是。 * 怀崽七个月时,正值秋初,大太阳依然照得满院高温,医馆上下所有人都浮躁得不行。 偏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向脾气火爆的段青泥,突然变得慵懒温顺下来。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他不发脾气了,也不骂人了,整天瘫在躺椅上,就是一个大写的“佛”字。 陆暇给他把了脉,探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指着一顿瞎猜,偏说这胎是个女娃。 村口有个算命的瞎子,摸了段青泥和玉宿的手纹,眼珠子一转,说将来他家崽子温柔恬静,必定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姑娘。 段青泥和玉宿也想好了。 到时给崽子取名,大名就叫绵绵,小名叫乖宝,要不就叫乖乖、萌萌、甜甜……反正怎么软怎么来,以后给她买小裙子,打扮得漂漂亮亮,便是两个爹爹的掌上明珠。 结果不久之后,正逢中秋月圆,佳节之际——一声婴儿啼哭震耳欲聋,骤然响彻了整间医馆的上空。 段青泥刚生完崽子,没来得及看一眼,人便直接累昏了过去。 意识混沌间,听到产房里混乱的脚步、惊慌失措的呼声,连玉宿一直握着他的手,也不可避免地松开了。 段青泥担心得要命,生怕是崽子出了什么问题,昏睡期间心神不宁,连做的梦也十分不安稳。 直到再一睁眼,窗外天光大亮。 床前坐着三个人,三个人都满脸抓伤、鼻青脸肿,生无可恋的虚脱表情。 “我……崽子呢?”段青泥挣扎着问。 玉宿扬了扬下颌,示意他看。那崽子一动不动,在段青泥身边睡着,块头很小,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居然是个眉清目秀的男娃娃。 “啊……男孩子也好。”段青泥松了一口气,瘫回床上,“肯定比女孩更听话呢。” 然而,崽子出生的三个时辰内——先是抓掉了陆暇的一撮头发,又一脚蹬了陆小竹的面门,差点当场踢飞两颗牙齿;最后他爹玉宿制住了他,崽子也毫不领情,在玉宿怀里哇哇大哭,乱动乱踢,死活不让他抱。 折腾整整一晚上,崽子不给任何人碰,擦身体也不行,唯独贴着段青泥一起,闻着他衣服上的香味,才勉勉强强安静下来……终于像一个正常人类的幼崽。 ——只是如今一番看来,貌似和乖萌甜三个字不沾边。 * 崽子生在中秋时节,睁开眼睛那天,窗外一棵枫树如火灼然,满目飘红,落在光影斑驳的窗台上,故而起名“段千枫”。 ——迄今为止,同村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有不少邻里人登门拜贺,夸说这崽子名字起得好,很有寓意,将来必成大器。 陆小竹到了读书的年纪,在学堂学会两句酸诗,摇头晃脑冲过来念:“……枫叶千枝复万枝,江桥掩映暮帆迟。(注1)” 陆暇:“好诗,好诗。我家儿子长进了。” 说完拍了拍手,瞥一眼旁边的段青泥。意思是我家儿子会背诗了,而你家儿子还在怀里蹬人……哈哈,真是笨蛋。 段青泥不好意思告诉他,“千枫”这个名字的真正由来。 有天晚上,他们一家三口散步,镇上有人摆摊猜字谜,崽子一手抓来了“枫”字——好巧不巧,独独那张中了头等奖,白送了三大箱新鲜水果。 后来有段时间,他们家的水果吃都吃不完,果核埋到地底下,等着明年开花结果,又能长出新的。 ——所以段千枫这个名字,和木屋外的枫树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 千枫满周岁时,五官相貌已渐渐有了雏形。大家都说像段青泥,天生柔软,却不乏坚韧棱角,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唯有一双眼睛黑而又亮,继承了玉宿的炽烈纯真。 段青泥准备一张桌子,上面摆了纸、笔、铜板、书卷、首饰……等等一系列物品,把千枫放上去,等着看他抓周。 然而半天过去,这崽子愣是一样也不抓。 他睁大一双眼睛,左看右看,最后把手伸出桌面,摸向玉宿腰间的匕首。 段青泥:“???” 玉宿眼睛顿时亮了,指着匕首,蹲下来看向千枫:“……喜欢这个?” 千枫“咯咯”一笑,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玉宿又问:“以后想学刀?” 段青泥:“喂……” 这崽子特别倔强,偏抓着玉宿的匕首,说什么也不肯放手。玉宿怕伤着他了,只好把刀鞘取下来,上面亮晶晶的,缀着会发光的红宝石,一下子吸引了千枫的目光。 ——他们都以为,既然拿了刀鞘,抓周的事便算是定下来了。 然而这崽子不消停,他捏着半截刀鞘,先是穿了桌上的首饰,又戳了一串铜钱,再去扎旁边的纸笔……弄了半天,穿不过去,索性将它们刮到一团,再一屁股坐上去,满脸是“我全都要”的雄霸之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