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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到这儿,玉叶恍然明白了,左右看了看,低声道:“都说十年媳妇熬成婆,等着家里的爷们儿先后娶了亲,大太太便想拉着儿媳妇一同往地狱里去受煎熬。” 何婉仪叹了叹:“可不是,这当中二嫂最惨了些,她是庶子儿媳,境遇自然比我和大奶奶要糟了些。” 玉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我以后可不要嫁人啦 ,太可怕了。” 何婉仪笑着看看她,玉叶已是双十年华,眉眼细弯,朱唇红艳欲滴,果然是个大姑娘了。 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何婉仪笑道:“你不说这话,我整日里瞎操心,竟是把你给忘了,等会子回去,就给你相看起来。你也不必害怕,有我在,谁敢欺负你,我都帮你收拾了。” 玉叶立时脸红了,一双眼水光潋滟,含羞带怯地瞟了何婉仪一眼,咬了咬唇,没说话。 何婉仪就又笑了,什么不嫁人,果然都是骗人的! 很快,窦氏的院子就近在眼前,有丫头忙上前几步敲门,很快,便有婆子来开门。 许是家里的主子不自在,这下头伺候的婆子丫头也就跟着不自在起来,开门那婆子无精打采的,瞧见来人少气无力道:“你谁呀,来干嘛?”话说完,便瞧见了何婉仪,眼睛一直,忙将门打开,出来见礼,陪笑道:“原是四奶奶来了,四奶奶稍等等,老奴这就去通报。” 很快,翠儿就迎了出来,许是哭多了,眼睛看着红肿,瞧见何婉仪勉强堆起一抹笑,哑着嗓子道:“四奶奶快请进,翠儿可是盼了多时呢!” 顺着抄手游廊往里走,何婉仪一面赏着都是院子里的风景,一面问道:“大嫂可有伤到?” 翠儿眼睛一红:“脖子上割破了一道儿,虽说不深,也出了好些血。” 何婉仪微微迟疑,又问道:“这事儿可跟老夫人说过?” 翠儿抹了一把眼泪:“没敢去说,老夫人如今病歪歪的,身子骨早不成了,怕说过去再气到了老夫人,咱们可不敢担了这罪责。” 何婉仪微微颔首:“确实如此。”又道:“如何不去说给太太知道?” 翠儿又抽了一声,哽咽道:“哪里敢呢?别没事寻了气来受,这阵子太太寻不到二奶奶撒气,便逮着我们家奶奶可劲儿糟践,要是窦家离得近些,也好给家里捎个信儿,来个大人说和说和,偏窦家离得十万八千里远,也是指望不住的。”说着似带了些许的酸味儿,轻声道:“还是四奶奶好命,娘家离得近,四爷又是个能靠得住的。” 何婉仪微微侧眼,倒没接这个话茬。她好命吗?该是好命吧,不然怎会又活了一回呢! 进了堂屋东边儿的正室,翠儿忙上前打起帘子,进得屋里,何婉仪便瞧见窦氏正靠在床头上,脸色灰败,形容枯槁,这幅模样,倒跟上辈子她最后见着窦氏的时候有了七八分的相似处,可惜那时候她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又哪里能管得了窦氏的委屈,没过多久,窦氏便趁着大家不留神,解了腰带在屋子里吊死了。 “大嫂可是好了些?”何婉仪微微含笑,既不叫人生厌,又不叫人跟着伤心,在圆凳上坐下,便伸手握住了窦氏纤弱的手腕。 窦氏早在翠儿那里知道了,是何婉仪提醒她多留意自己的,不免心里感激,虽已是心神俱疲,万念俱灰,却犹自笑了笑,温言道:“有劳你挂心了。”喘了一口气,又苦笑道:“没曾想,这家里竟还有个知心人是懂我的,你竟知道我会想不开去寻死。” 何婉仪微微含笑,怜惜道:“大嫂素来为人板正,这等污秽之事,大嫂如何能忍得?既是忍不得,又走不了,这人一但走了死胡同,便难从里面走出来了。故而我命翠儿留心大嫂,岂料还真是叫我给蒙到了。” 翠儿在一旁上了一盏甜梨浆,陪笑道:“四奶奶这一蒙,可救了我们家奶奶一条性命,这般大恩,咱们再不会忘记的。” 何婉仪笑道:“什么恩不恩的,咱们可是一家人,说这个就客套了。”又笑眯眯看着窦氏:“不过,嫂子要是肯承我这个情,我倒是有件事想要嫂子应了我。” 窦氏唇色灰白,缓缓笑道:“就属你灵光,说吧,什么事?但凡我能应得下,我都应了。” 何婉仪忽地收了脸上的嬉笑,正色道:“我想求嫂子爱惜自个儿,便不为了旁的,只为了两个孩子,大嫂都不该在动了轻生的念头。” 窦氏先是微震,后头便沁出泪珠来,接着捂着眼睛,哽咽起来。 何婉仪叹道:“嫂子若是想哭,就只管哭,憋在心里头,哭得是自己,害得也是自己。若是不好意思,便散了人去,找个忠心的大门口守着,哭足哭够了,也就了了。男人靠不住,那便不靠就是了,嫂子有嫁妆,还有朱家在后面撑着,便一心一意好好养孩子就是了。至于那个女人,除非大哥跟朱家满门断了关系,不然,那女人是进不了家门的。” 窦氏死了一回,其实也差不多想明白了,此番听了何婉仪如此开解她,倒也听进了耳里,缓缓道:“只是老夫人和老太爷总会有归天的一日,那时候家里又有谁能制住他,总还是要弄进家里的。”说着叹道:“我就是这般想想,才觉得没意思,我好好的一个干净人儿,就因着夫君不成器,也要跟着被染了污秽。他在外面随便怎么弄都成,我眼不见心不烦,可若是到了眼前,我这心里过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