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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氏用力点点头,面上露出些难得一见的兴奋来,低声道:“就是公爹养在外头的那个,听说是个唱戏的,性子厉害着呢,那一日太太趁着老爷卧病养伤不能动弹,就坐了马车要去教训那戏子。结果进去没多久,就被气走了,回来就病了,你说这不就是叫气着了。” 何婉仪瞥了窦氏一眼,见她容色复杂,眸光中似悲似叹,又带了些隐秘的幸灾乐祸,一时间哑然失语,也不知道该说一句活该呢,还是该叹一句,天下女子皆悲情呢? 等着窦氏走了,朱兆平很快就回来了,何婉仪怕他带了病气儿回来,便指挥着他去沐浴换衣,随后两人一起坐在庑廊下,看庭院里花繁叶茂。 何婉仪自然忍不住,就把窦氏说的那事儿问了。 “那个小戏子果然性子厉害?竟把太太都气病了?” 朱兆平哭笑不得,叹道:“你这整日里足不出户,哪里听来的胡言乱语。”说着沉了脸色,缓缓道:“太太的病的确跟那小戏子有关,但并非是因着她的缘故。” 何婉仪敏锐地觉察到了朱兆平眸光深处隐藏起来的躲闪,忙扯了他的袖子道:“你八成是知道的,快,说给我听。我这心里猫挠了一般,你赶紧的,不许隐藏。” 朱兆平无奈地斜了何婉仪一眼,将袖子扯回来,眼睛看向前方。他的确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那件事情,他父亲竟也是知道的。 第084章 朱大老爷躺在床上, 因着断了一根肋骨,疼得他直抽冷气。只是他心里还记挂着别院里的那个小戏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煎熬了几日后,便吵着要往别院去。 大太太病恹恹地躺在床上, 很快听见了动静, 知道大老爷折腾着要往别院去, 脸色虽极差, 却诡异地没有阻拦。 何婉仪得知大老爷病成那副模样,还要挣着往别院里去的时候,正在铜盆里净手,闻言先是吃了一惊,忙问道:“太太可知道?”知道大太太竟是允肯后, 好一会儿都没吭声。 玉叶觑着她的脸色,猜着她约莫是知道些什么的,心里好奇,问道:“奶奶,太太的性子咱们都知道,不是个好相与的, 怎的这回竟是不曾闹上一场,就由着老爷走了呢?” 何婉仪甩了甩手, 拿了帕子慢慢擦着手,好一会儿叹道:“约莫是心里有愧吧!” 有愧?玉叶不明白,可瞧着主子的模样又不敢多问, 便甩开了这件事,赶紧伺候何婉仪用午饭。 到了半下午的时候,朱兆平回来了,何婉仪便问他可否知道大老爷往别院里去的事情。 朱兆平微微皱眉, 竟没想到,他爹竟还是个痴情种,那小戏子长了那张脸,怪不得老爷如此爱她。 “太太那里可闹了不曾?” 何婉仪摇摇头,叹道:“太太也管不住老爷,可若是搁到以前,自然还是要闹上一两回的,如今却哑然无声,也是难得了。” 朱兆平又沉默了,他也没想到,他那个娘,竟还记得青柳。 妙心堂里,朱老夫人刚刚喝了一盏汤药,她老了,牙齿也松动了,咬不动甜酸梅子,只能喝点甜水儿舔一舔嘴。招招手叫来桂枝,问道:“老大外头养着的那个唱戏的,果然长得跟那个青柳一模一样?” 桂枝点点头:“奴婢专门叫了个老妈妈去看的,那老妈妈以前是伺候过青柳的,记得格外清楚,说是长得一模一样,如今挺着个肚子,模样就更相似了。” 朱老夫人微微颔首,又问道:“大太太怎么样了?还烧吗?” 桂枝回道:“这两日已经不烧了,只是懒懒的,也吃不下汤饭。” 朱老夫人没说话,好一会儿才咬牙切齿地说了一个字:“该!” 当初那么心狠手辣,竟叫那青柳一尸两命,如今报应来了,活该她受了一回怕,生了一场大病。只是病好后,也不知道会不会悔改。 “你去告诉老大,就是我说的,朱家的血脉不能流落在外,叫他选个日子,把那女的抬进门来,若是把孩子好好生下来,就给她脸面,抬了做姨娘吧!” 等着桂枝去了,朱老夫人微微眯眼,心里还是有些难过。她这辈子再没端着婆婆架子为难过儿媳妇,临了了,却做了这么一件事。不过,也该大太太尝尝苦头了,所谓是以己度人,以后也好对自己儿媳妇好一些。再说了,那小戏子也是个机缘,倘若她能好好对待那女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许还能化解了心里的魔秽,也好以后洗心革面,做个好人。 五福堂里,大太太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汤药,便少气无力地靠回了床头上,见周妈妈打发丫头端了空碗出去,便招招手示意她靠近,哑着音儿问她:“你说,是不是她投胎转世又回来了?” 周妈妈那一天也被吓得不轻,这天底下竟还有如此相像之人,不过听了大太太这话,还是摇摇头道:“太太莫要胡思乱想,算着岁数也不可能是的。” 大太太脸儿蜡黄,跟秋日里的枯叶一般,闻言怔怔的,可一想到那女人的那张脸,不禁心里还是乱跳。这么多年了,她手里也就沾了这一回血,一尸两命,但是做下的时候还痛快,可渐渐的,心里还是害怕的。 “观音寺那里的长明灯可还点着?” 周妈妈忙道:“这么些年了,再没断过的。” 大太太点点头,还要交代些什么,就见桃香从外面走了进来,脸色不太好,给大太太见过礼后,眼睛就偷偷溜向了周妈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