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不怪高朗认不出来，几次进出应家，他都没碰见应文哲，除了知道他在村里开小卖铺就一无所知了。唯二见过的，就是应婉容出嫁的那天，应文哲穿着一身时下最新颖的西服，头发被摩丝整理的油光满面。

    应婉容把人和记忆里一对上就乖巧叫了一声：“大哥。”声音清脆婉约，应文哲都觉得妹妹变得有些不同了。

    “婉容，隔壁村的说你去照顾妹夫了，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去随军了。”应文哲拉了两把凳子过来，示意他们坐。

    “不用了大哥，我还要去朗哥去家里一趟，过几天就走了。”应婉容摇头拒绝道，变现的和以前也没什么不同。

    应文哲挺好奇这俩一起回来是为了什么事，隔壁村的长舌妇早就把婉容说成了一个泼妇，一个比一个说的有鼻子有眼的，难道这次回来是真的要离婚？

    “你们先回，爸妈估计也回去了，你拿点瓜子糖果先回去招呼妹夫。店里离不开人，等会儿我就关门回去。”应文哲从角落拿了两袋吃食，塞到应婉容的怀里。

    应婉容按照原主的语气说道：“谢谢哥，那我先和朗哥回去了，你早点回家，我给你也带了礼物。”

    应文哲挥了挥手，笑容倒是挺真心的。高朗光看两人的对话就看的出来，应婉容在家里地位也不低，十分受宠的样子。

    应婉容和高朗走在路上，不少熟悉应婉容的长辈、邻居都和他们打招呼，除了眼光有些怪异，其他就还好。

    绕了几个路口，走了段小路就来到了应家，应家院子里没有养鸡养鸭的，空落落的，前后两进的石头屋，雨天还会有些微的漏水，院里正中一口深深的水井正用青石板压着，旁边就是木桶。

    应婉容回来的也正是时候，应大雄在院子里整理锄头，李香华在厨房口淘米倒水，准备做饭，她先看见的来人，惊呼一声，应大雄抬头就看见了自家闺女是女婿。

    “婉容，高朗，你们怎么回来了？还提着东西？”应大雄憨厚老实的脸都皱巴巴的了，隔壁村的谣言也早传到他们的耳里了。

    应婉容没出嫁前是什么脾气，他们做爸妈的能不知道？虽然孩子娇气了点，这点相亲的时候也是说明白的了，过后说什么不愿意干活，掀翻桌子的，感觉就和听天书一样，那是他们的孩子吗？

    反正他们第一个不信，所以看见高朗手里的蛇皮袋脸色都不太好，难免想到坏处上。

    李香华脾气直爽，手背在围裙上擦了擦，直接上去说道：“里面装着啥，是不是婉容你的东西？你们高家别欺人太甚。前面说婉容这不好那不好，是我们没教好她，但这次听说你伤了病了，难道她就没去照顾你吗？你、你难不成真的要离婚？！”

    李香华的嘴又快又准的直接切进去，让应婉容插嘴的空当都没有，想拉过李香华都被应大雄拉到身后去了。

    “妈，不是这样的……”应婉容简直哭笑不得，这里面最冤的怕不是高家人吧？实力背锅。

    “你别插嘴，让你妈说！原先你不乐意嫁过去，我也是看高朗人品不错，又是当兵的，靠谱，没想到啊没想到，就当我们瞎了眼。要离婚就离婚，俺不惯他们这毛病，糟践人呢！”应大雄也是火冒三丈骂道，要不是看高朗长得比他高比他壮，他早就和他打起来了。

    应承文听见声响走了出来，看见二姐和二姐夫都站在门外还奇怪道：“爸妈，你们干嘛呢？姐夫，你咋回来啦，是看我们的吗？”

    应大雄不冷不热的冷哼一声，脸色难看极了。

    高朗东西也没放下，沉声解释道：“这些是婉容买给你们的礼物。我也没打算和她离婚，你们误会了。”

    李香华和应大雄错愕了一瞬，但是想到那股子流言，依旧气不顺。

    应婉容拉着她爸她妈的手说道：“进去说话吧，看你们这么凶，邻居都要出来看笑话了。”

    李香华和应大雄闻言才不甘愿的转身回到屋里，应婉容朝高朗使了个眼神示意他跟上。不用她说，高朗都肯定会跟上的，应承文屁颠屁颠的上前问道：“姐夫，要帮忙不，我来提吧。”

    要说家里谁对高朗最欢迎，那就属应承文了。他对军人天生就有一股崇拜感，男人嘛，就该这样，穿着军装带兵打仗的，多威风啊！

    “不用。”高朗拒绝道，表情严肃，酷酷的模样让应承文更崇拜了。

    高朗把东西放到大门边，应婉容自动走过去打开，拿出一件件准备好的冬装，护膝，手套，还有各种特产，摆了满满的一桌子。

    “这些都是朗哥给你们买的，说是平时不在家，没有尽到心意，回来时特地把我叫上给你们挑的。”应婉容巧笑倩兮，瓷白的脸颊实在不像是村里养出来的姑娘。

    应大雄闷闷不乐的坐在一边不搭话，李香华心疼闺女，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匆匆看了眼，放到一边，“你爸你妈也不缺这些东西，只要你过得好，那比什么都好。”

    这意有所指的样子，高朗能不明白说的就是他亏待了应婉容吗？张嘴想说些什么应婉容就接过话头垂头叫道：“爸、妈。”

    “这事不怪高朗，前些日子确实是我糊涂了，使了小性子。但我和朗哥，绝对没有要离婚的打算。”抬头看了眼高朗说道。

    “爸、妈。”高朗暗哑着声音说道：“如果这辈子我对婉容起了二心，那就叫我不得好死！”

    这话严重了，应婉容不爱听，蹙眉瞪着高朗，怎么张嘴什么话都来？说两句好听话把这事揭过去就是了，哪里还要赌咒发誓。

    第23章 父母

    李香华不是小年轻, 听听好听话就找不到北了, 听了高朗的保证开口说道：“只三点你能做到就行。”

    高朗目光笔直的看向李香华，李香华拉着女儿的手说道：“第一，我不管这些日子的流言是怎么回事。你要是真想好好和婉容过下去，就该让别人知道。”

    这就是要让高家去澄清了。应婉容内心无奈想到, 可这就是事实啊。

    “第二，你的保证我听着不算，你给我写一份保证书, 要是真和婉容过不下去了, 那就离，我们也不拖着你。”

    李香华这话在这年头还真是离经叛道的厉害，尤其是家长这辈，只要能过下去都是和稀泥，一般会劝儿女诸多忍耐, 少有直接说不行就离。

    应婉容惊讶的看向李香华沉凝的表情, 眉梢微挑，没有说话了。高朗郑重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第三……”李香华说到这里声音沙哑了点，一瞬间让应婉容感受到独属于母亲的那种苍老的重量，手被她紧紧握着, 还带着微微的颤意。

    “这就是我们夫妻俩想说的了。”李香华带着些微的颤音没有说完，应大雄接话道：“你要对婉容好，这丫头死心眼。读书的时候就是一根筋，不会转弯。既然她现在想和你好好过, 你也好好的对她。”

    高朗对他们鞠了一躬，直起身，保证道：“别的我都不多说，你们的要求我都会做到，做不到就随你们处置。保证书我现在就可以写。”

    说完还真的从身上翻出一根笔，有眼色的应承文早就拿了个笔记本出来。高朗的字就和他的人一样，坚毅方正，一笔一划带着全身的力道在写。

    保证书写好李香华收好，才终于对高朗有了点好脸色，气氛虽然还有些尴尬，有应婉容在里面活跃气氛，也不至于闹得太僵。

    “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浪费钱。你们有这钱就存起来，以后养孩子不得花钱啊，婉容你也不劝劝高朗。”李香华把应婉容带回来的瓜子都装好放在桌上，转身朝女儿抱怨了一句。

    应婉容暗暗想到，幸好他们不知道准备礼物的是她，不然这耳朵可别想要了，肯定会一直唠叨的。

    “我们不经常回来，这些东西就比较实在有用，冬天那么冷，也没有暖气，你们穿着这衣服就不怕冷了。”应婉容说道。

    高朗也在旁边接话道：“过几天我就要回部队了，过年是回不来了，这些就当提前送的年礼，妈你们就收下吧。”

    应大雄顺口问道：“那婉容你这次要跟去随军了？”

    高朗和应婉容对视一眼，应婉容对她父母倒是说了实话，“我在部队表演了个舞蹈，京都那边的老师觉得我不错，想找我过去学习表演，当演员。”

    “演员？”应家三口同时惊讶道。

    应婉容点点头，“就是电视里演戏的那些人啊，他们就是演员，专门拍电影电视剧的。”

    “我和你爸当然知道什么是演员。我是说，真有人找你去学那什么……不会是骗子吧？”李香华问道。

    应婉容莞尔一笑道：“你们说呢？在部队里，还有骗子敢过去骗人吗？爸、妈，你们就放心吧，绝对没问题。不过因为学习的时间会很久，你们也别说漏了嘴，和大家就说我去京都工作了就行。”

    应承文活泼点，十五岁的少年对新鲜事物接受的总特别快，“姐，你真要去拍戏啦？是不是要去当大明星了，我看电视里那些人特别厉害！”

    应婉容毫不脸红的接受了他的恭维，随家里人怎么问，她也没说要拍什么剧，就是说要先学习。

    “都来家里了，就在这吃一顿再回吧，你们过两天就走了，再回来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李香华擦擦眼睛看着渐黑的天对高朗说道。

    “承文，你去你姐夫家说一声，说他们晚上在家吃饭，别让亲家母在家等着了。”

    高朗知道过来了一时半会肯定也是回不去的，所以点点头同意了。应婉容去厨房帮忙李香华切菜烧火，应大雄一直拉着高朗在问他的事，应承文就在一边磕着瓜子听说书一样的听姐夫的故事。

    “姐夫，你真厉害！我以后长大了也要和你一样，去参军！“应承文很快就拍马屁说道，双眼晶亮有神，额头上还冒着几颗青春痘。

    “好，等你长大。不过现在部队缺的也是高学历的人才，你以后还是要读大学，那时候有一技之长去参军，会更好。”高朗说道。

    应大雄在旁边满意的听着高朗说的话，感觉有道理极了，儿子要不要参军那是以后的事，能上好的大学，考上公务员，那才是铁饭碗。

    晚饭快做好的时候应文哲回来了，还带着一扎啤酒，走进厅里砰的一声把酒放到地上。

    “我就知道今晚妹夫是要在家吃晚饭的，不多说，晚上喝一杯怎么样？”应文哲拍拍酒瓶说道。

    应婉容正端着一道菜出来，听见应文哲这么说不赞同道：“你妹夫才回来你就要灌酒，少喝点，对身体不好。”

    应文哲早就习惯妹妹的念叨了，大老爷们的，高朗同意就行了，婉容还能管到他们的嘴巴不成？

    “好，不过不能再多了，就地上这些吧。”高朗看了眼啤酒瓶，心里也有了数，只要不是白酒这些，啤酒喝几瓶对他还是没什么影响的。

    应文哲勾着高朗的肩膀，两人坐在桌子一侧，拎着酒瓶磕开就对着瓶口喝了一瓶下去，高朗看他这样豪爽，他也不墨迹，直接扬起脖子喝下去，满满的男性荷尔蒙四溢。

    应婉容摇摇头，不想和他们这两头牛说话，和应大雄说了句：让他们悠着点，别一会儿路都走不动了。

    等她再端菜出来的时候，酒鬼就变成了三个，除了应承文未成年，应大雄不让他沾酒，自己也和儿子、女婿喝开了。

    桌上的菜摆好，李香华和应婉容都上桌后，他们的酒也喝的差不多了，皆是满脸通红，心不在焉的夹着菜，说话带着浓浓的酒气，音量还很大。

    应婉容坐在高朗旁边看了眼，他的目光清明，估摸着酒量不错。他还能边给她夹菜边应对应家人七嘴八舌的问话。

    李香华是关心他的生活方面，应大雄则是念叨他女儿很好，怎么就有人传谣言呢？应大哥则是念叨自己的事业，现在还没啥钱娶老婆，烦哪。应承文时不时发出惊叹，对他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应婉容算是佩服起高朗了，悄悄在他耳边夸道：“朗哥你真厉害，爸他们就是醉了，你不用这么较真。”醉鬼第二天哪里还记得前一天说的话啊。

    高朗在桌下握着她的手捏了捏，朝她摇摇头，扭头又继续和应家人交流了。应婉容右手撑着腮，眯着眼朝他笑了笑，今天这关就算是过了吧？

    一顿饭吃了个把小时才吃完，因为他们回来也没通知他们，应婉容的房间明显也不适合给他们留宿。

    高朗和应婉容在门口就和应家三口道别，趁着月色照亮了地面，挽着手回去了。

    两人回去时周围的村民早就在家睡了，电视虽然不是太金贵，但是买一台花销也不少。应文哲店里那台，就是应婉容的聘礼之一，直接摆在店里聚拢人气了。

    高家人还没有睡，高老汉夫妻俩一个在屋里纳鞋底，一个在门口抽着旱烟，看见两人回来了都站了起来。

    “回来了？朗子你和你媳妇也不多呆呆，这么久没见婉容，他们估计天天都在念叨。”高老汉直接就说高朗的不是。

    扭头看见应婉容脸色和缓许多，“我都听小柔说了，你在京都找到工作了，这是好事，但你一个人在那，人生地不熟的，还是多想想。”

    张金花扬声道：“都进来，在门口说话干啥呢。我刚烧了水，朗子你是不是喝酒了？一身的酒气，赶紧喝口茶醒醒酒。”

    张金花把鞋底放在筐里，转身就去给杯子里倒热水泡茶了，茶叶是买的便宜的茶叶，味道还行，抓了些冲泡就递给进来的高朗。

    除去应婉容之前的毛病，张金花对儿媳妇其实也没什么挑剔的，文化人都是这个毛病，清高自傲，是别人说的什么骨。反正大道理她不懂，儿媳妇愿意改邪归正，她也不是那种苛刻的婆婆。

    “婉容，你到屋里来，让朗子和他爸聊聊，我们去铺床。”张金花招呼应婉容到了侧屋高朗他们的房间去了。

    房子是中间大厅，左右都有两间房间的，应婉容他们睡得屋子和高柔并不相邻，倒还好些。

    张金花把应婉容叫进来，直接递给她一份存折，应婉容看看上面的数字有些惊讶的看向她。

    张金花拿出被套和她套被子，低声说道：“这些除去小柔读书用的，都是高朗寄回来的钱了。我们都给你们存着呢，外面开销大，之前怕你花钱大手大脚，就没敢拿出来。”

    “知道你收了心，朗子他爸就和我决定把这钱交给你管。以后……要好好的。”

    应婉容顿时觉得手上的存折有千斤重，老一辈的人虽然固执有自己的想法，但是爱孩子的心却都是一样的单纯。但这钱，她却不能拿。

    第24章 京都

    应婉容把存折塞到张金花手里, 张金花铺被的动作停下, “你干啥呢？给你你就收下……”

    “妈，这既然是高朗给你们的，你们就守着吧。他天天在部队里，你们手边没有点钱应急, 真到需要的时候怎么办呢？小柔年纪也大了，该花的地方也别舍不得。我有手有脚，能自己赚钱, 哪里需要拿这些钱？”

    应婉容笑了笑, 拍了拍张金花的手，安抚道：“您就收好吧，以后日子会越过越好的。我们心里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