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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姨想是听出他声音不对,顿了顿才应:“回吧。” 等人走了,兰姨转向周讲于:“被你打哭的?” 周讲于立马应:“不是我!怎么什么都怪我?他一哭就要怪我?他什么时候因为被打哭过?” “也是。”兰姨走近,小声问,“因为小禾吧?” 周讲于冲她竖竖大拇指:“我姨是我姨。” 兰姨在他头上轻按了一把:“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咱家的经就好念。”周讲于说。 兰姨推开门进屋:“怎么好念了?咱家经最难念,因为你是个调皮和尚。” 周讲于跟在她身后,进去就往沙发上一倒:“怎么不好念了?我读书你看摊子,闲了就打孩子,这么简简单单的怎么不好念?” 兰姨回头看他一眼,周讲于一脸坦然:“我说错了?” “没有。”兰姨应,“你爸说什么时候来接你没有?” 周讲于大喇喇躺在沙发上:“中考成绩出了之后吧,我让谢呈跟我一起去他不去,我就不想去了。” 他转头:“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去?” 兰姨无言地瞅着他,他拖长着声音叹气:“那算了,不去了,直接去爷爷家吧,我走了你别想我。” “你不是一直挺想去海边的吗?就跟你爸去呗,”兰姨推开他腿坐下去,“让他别带其他人就是了。” 周讲于看着天花板,想了好半天,最后说:“不去了。” 兰姨在他腿上拍了一巴掌:“不去就不去吧。反正这个暑假没作业,你想去哪里不想去哪里都成。要么先去看看你妈?” “不去。”周讲于干脆地应。 他这态度兰姨早就习惯了,答案也是预料之中的,因而她没说话。 周讲于摁开电视,拿着遥控器飞快地调频道,半晌突然问:“小姨,你说都是一个妈生的,怎么你姐跟你差了这么多?” 兰姨忍不住笑起来:“臭小子你胡说什么?那是你妈,你这称呼被她听到得气死。” “她本来就是你姐,我又没瞎说。真的,”周讲于严肃地说,“你俩差好多,大概就是十万八千里那样。” 兰姨笑了好半天,仰头靠在沙发靠背上,神情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久远的事情。 “你在想什么?”周讲于问。 兰姨:“从小到大你妈就比我漂亮,比我听话,成绩比我好,比我优秀比我受欢迎,小时候是你外公外婆跟亲戚喜欢她,从青春期开始同龄男生也都喜欢她。年轻的时候追她的男人可太多了,靠近我的男人都是为了接近你妈。” 周讲于从来没听她说过这些,坐了起来:“然后呢?可是她一看就是不好接近的人,如果换成是我我才不会理她。” “那是因为你还什么都不懂,被偏爱的人可能会活得骄傲点儿,但是骄傲让她更迷人。”兰姨说。 周讲于撇撇嘴:“文绉绉的,小说看多了你,快说然后。” 兰姨想了想:“没什么然后,她一路走得很稳,念书考大学,结婚工作生孩子什么的,我比较叛逆,没上大学,你外公外婆气着了也就不管我了,不过后来他们没得早,我也就只剩下你妈了。” “那你为什么要来洛花的?”周讲于问,“你都从来没跟我讲过。” 兰姨看了他片刻,突然转头看电视,好半天才盯着字幕说:“我年轻的时候跟一个人谈朋友,他是洛花的,我就跟过来了。” 周讲于睁大了眼睛,激动道:“谁?原来我有小姨父的?小姨父是谁?他在哪里?” “他走了。”兰姨说。 周讲于皱眉:“走了是什么意思?” “走了就是走了。”兰姨简单地应。 周讲于:“那你为什么不跟他一起走?” 兰姨沉默,等周讲于再追问了一回,她才无奈地笑了一下:“因为我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周讲于愣住了,半晌,他猛地往前一凑,扒着兰姨肩膀要说话。 没等他再问,兰姨戳戳他额头:“不准问了,你还是个小屁娃娃,不跟你讲这些。” “别瞧不上我,我不是小屁娃娃,”周讲于大声说,“我高你一个头了都,吃十六岁的饭了!” 兰姨指指他:“你这话什么意思?别瞧不上你?你是已经看上哪家小姑娘了?我可警告你周鱼儿,不准给我早恋,除非你成绩跟小呈一样好。” 周讲于噗一下笑了,嚷道:“哪有你这样当大人的?成绩好就能早恋了?” “我本来就是没当过妈的人,只带过你这个拖油瓶。”兰姨玩笑,“成绩不好早恋就打断腿,成绩好早恋可以只罚跪。” 周讲于冲她做鬼脸:“成绩不好没人权?” “你知道什么是人权?哪里学来的词儿?”笑了一会儿,兰姨起身,“你就是个小屁娃娃,长到顶天也是个小屁娃娃。自己玩儿去,我要去煮碗面。” “我也要吃!”周讲于大声喊,喊完撇撇嘴,靠回沙发上,顺手从茶几上摸了一个本子。 是谢呈写给他的物理错题本。 看了好半天,周讲于突然想起来中考已经结束了。 他把本子扔回茶几上,自言自语了一句:“字儿写得还没我好。” 两秒过后,他又抓起本子来翻开,继续嘟囔:“而且我左手也能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