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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呈顺着他手指望过去,正好看到一行雁在天边排成“人”字,从河边的崖壁前飞过,朝着更远处去。 十几双翅膀上下扇动着,你前我后,你张我收,飞得平和,凭空带出仪式似的美感来。 “李清照的词怎么背来着?”周讲于问。 谢呈:“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周讲于:“雁字回时,风满西楼。这会儿太阳还没落山呢。” 谢呈笑:“考试的时候默写可别写错了。” “嘁,你就小瞧我吧。”周讲于说,边伸了手拉开书包拉链,一掏,拿出一个银白色的小相机来。 谢呈“咦”了一声:“哪来的?” 周讲于没说话,先对着他按了一下快门,谢呈抬手想挡脸,几乎是同时,咔嚓声响了起来。 他伸手要抢:“浪费胶卷。” “不浪费,你怎么都好看。”周讲于往后一躲,咔嚓又是一张,笑说,“我小姨前两天收拾屋子扒拉出来的,我在陶市买的胶卷。随便拍,反正我又不懂,傻瓜相机傻的,咔嚓咔嚓就完事儿。” “跟你一样傻。”谢呈说。 他顺着河堤坐下来,支着两条长腿,手搭在膝盖上,望着远处退了的水位。 芦苇遮盖住这一方小小的空地,枯枝在风里来回荡着。 周讲于坐到他身后,腿曲起放在他身侧,将人夹在腿中间。 谢呈回头看了看,四下里只有被芦苇放大的风声,他往后一靠,周讲于顺势搂了他的腰。 “谢呈。”周讲于喊了一声。 “嗯。”谢呈回头想看他,谁知周讲于突然往前一凑,两个人的唇一碰,快门声随即响起。 谢呈侧头,才发现他长伸了手,镜头对着这边。 “干嘛?”他问,“傻兮兮的。” “咱们只是高中生,还不让傻了?”周讲于在他头发上亲了亲,“给十七岁留点儿纪念。” 冬天日头短,坐到太阳开始落山,两个人起身回家。 到了院门口分别,周讲于说:“物理最后一道大题我没做出来,你等下要是想得起来答案就告诉我。” 谢呈应了一声,转头要进院子,正好碰到宣芳玲端着簸箕出来。 “小于现在倒是爱学习了。”宣芳玲笑。 谢呈吓了一跳,立马开始回想着几秒前的情形,迅速确认着跟周讲于有没有说其他话。 旁边周讲于语气颇有些骄傲:“那是啊姨,你家谢呈熏陶的!” 谢呈不动声色:“妈,我去烧水。” “好。”宣芳玲应,端着装了高粱壳的簸箕朝古分泉走。 周讲于看着谢呈,笑:“你心里有鬼。” 谢呈看了宣芳玲的背影一眼:“你心里没有?” “有。”周讲于撇撇嘴。 谢呈挑挑眉,进了院门。 周讲于看他进了屋,想想等下也懒得自己做吃的,于是转身朝着外面走,准备去台球室吃。 谁知刚刚走到巷口就撞见兰姨。 “小姨,怎么就关门了?”周讲于问,“你跑什么?” 兰姨快步走到他跟前,皱着眉,一把抓着他手腕:“正准备回去喊你,快跟我走!” ☆、医院 兰姨的神情太过严肃,周讲于一怔,立即抬腿就跟上去,忙问:“怎么了小姨?” “你爸最多还有十分钟就到车站了,打你电话你关机我只好回来找你!赶紧的。”兰姨匆匆说着。 周讲于心头顿时有了点什么预感,脚下走得更快了些。 兰姨跟不上他,跑得气喘,依然勉力安抚道:“鱼儿别着急。” 说了这句再没人开口,不一会儿两个人跑到了车站门口,远远地,周讲于看到汇入国道的分路路口上来了一辆车。 是西容的车牌。 他立即住了脚回过身,有点惊慌地看了兰姨一眼。 兰姨在他肩上捏了一把。 姨侄俩之间的默契让周讲于知道兰姨想说什么,他胡乱地点点头,拽着书包带子就跑,穿过马路的时候没注意,差点被一辆车撞上。 急刹车的声音尖锐无比,兰姨惊叫一声。 周讲于仿佛没感受到危险,横冲直撞地奔过去,跑向了周权的车。 后面兰姨喘了一口气,上前去跟正在破口大骂的司机道歉,这头刚刚说完,抬眼就看到周权的车已经掉转头,上了回西容的路。 她叹了口气,眉心皱起。 周家的事情她一向是个外人,根本没办法参与,而且现在怕是有地方需要避嫌,即便是担心周讲于她也不好说跟上去。 况且也跟不上去。 那头周讲于坐上副驾驶的座,还没从突如其来的消息里缓过来,只觉得莫名其妙。 过了一会儿上了大路,周权从后视镜里看着他,神情担忧,平时那股子招人讨厌的嘚瑟劲儿也没了:“儿子……” “什么情况了?”周讲于问。 周权顿了两秒才说:“他岁数大了,心脏一直不太好。” 周讲于:“现在什么情况了?” 周权深吸一口气,声音突然有点抖:“急性左心衰,中间醒过一次,我走的时候下了两回病危通知。” 周讲于转头看着他:“你怎么不守着他?” 周权没开口,周讲于愣了半晌,侧头看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