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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书房和卧室通通看过一遍,周讲于把几张旧照片收拾了起来,又在书桌右手边拿了两本书,书很旧,是被人多次捧起翻阅的痕迹。 一本《神秘岛》,还有《史记》的第一册。 周讲于想起周谷安说过的事情,回头问谢呈:“你读了那么多书,知道《报任安书》吗?” “嗯?”谢呈懵了一下,但还是答,“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周讲于笑了:“对。” 下楼的时候孙姨问:“要喝水吗?我给你们端上去。” “收拾完了。”周讲于说。 孙姨略有些惊讶,想是觉得他们动作太快,但是周谷安的生活清简惯了,东西不多,她也就没多说什么。 天色黯得极快,才下午五点,看上去已经像是要天黑。 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朝外看,周讲于说:“天气阴得好厉害,是不是要下雪了啊?” 谢呈问:“西容往年会下雪吗?” “很少,也会有下的时候。”孙姨端了水果来,笑着接了话,“今天这样儿说不定会下。” “真好,我想看看。”谢呈说。 周讲于拢拢他衣领:“冷不冷?等下出门再套一件?” “不冷。”谢呈应,想了想又说,“那你找一件贴身的给我。” 周讲于垂眼看他:“走,加衣服去。” 刚刚穿好衣服,周讲于的电话响了,郑医生说马上就到,两个人于是出了门在廊下等着。 没一会儿车子停在门口,周讲于问过孙姨之后跟谢呈上了车。 “有什么想吃的吗?”郑医生问。 他一开口谢呈心里松了一点点,这男人看上去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但是开口的时候这种严肃就变成了可靠。 周讲于问:“谢呈?” 谢呈摇摇头:“都可以的。” 郑医生从镜子里看了谢呈一眼:“小于的同学叫谢呈?哪个谢哪个呈?” “王谢的谢,呈现的呈。”谢呈应。 “‘乾端坤倪,轩豁呈露。’”郑医生说,“好名字。” 谢呈不知道该应什么,平时可能面无表情也就算了,但是郑医生对周讲于来说意义不一样,在他面前谢呈有种莫名的拘谨。 想了想,他说:“其实就是我爸翻字典随便指了一个字。” “哈哈这个我知道,”周讲于看谢呈一眼,笑说,“小禾哥说是92版的《新华字典》第57页。” 谢呈又点点头。 “郑伯伯说你名字好肯定就是好。”周讲于大喇喇地问,“刚才你说什么王谢?” 谢呈:“……堂前燕的那个王谢。” “嗷,《乌衣巷》。”周讲于挠挠头,“忘了。” 郑医生闻言突然笑起来,笑得颇有些爽朗的意思。 因为诧异也因为觉得对方难以捉摸,谢呈眉梢不自觉地挑动一下。 他抿紧了唇,微微抬眼,目光不经意落在后视镜里,正好跟郑医生对视了一眼。 郑医生眼神温厚,谢呈忽然就觉得无所谓起来,转瞬找回了平时近乎漠然的自在姿态。 周讲于也跟着笑了笑,截过话:“郑伯伯你定吧,我们吃什么都可以。” “好。”郑医生应了,而后三个人再不开口。 最后到了一家汤锅店,看上去简单但是不简陋,郑医生说:“我平时也没什么太爱吃的东西,这里成吗?今天怕是要下雪,吃点儿暖和的。” “成!”周讲于应。 到了包厢坐下,果然跟周讲于说的一样,吃饭之前郑医生把各种能示人的条款都摆了出来,细细跟周讲于解释整个房屋捐献过程,以及过程中的监督方式。 末了他说:“我现在能知道的也就这么多,医院那边部门多手续杂,进程会慢一些,不过我会继续跟进的,有新消息就告诉你们。” 谢呈看似没怎么关注,其实一直集中了注意力在听他说话,最后听到这个“你们”,心里几乎生出感激来。 “没关系的郑伯伯,不告诉我们也行,我相信你。”周讲于说。 郑医生:“你相信我我很开心,但是该说的还是要说,不能辜负这种信任。” 周讲于感激地点头:“谢谢郑伯伯。”说着从书包里拿出周谷安的几个笔记本来,捧着递过去:“这是爷爷的,我看里面记的都是医院的事情,我也不懂,郑伯伯你拿去吧。” 郑医生一直沉稳的脸上忽然现出诧异来,诧异过后是无法遮掩的感动:“这个……” “说不定爷爷就是要留给你的。”周讲于说。 郑医生郑重地接过去,看了半晌,把东西放进包里,十分诚恳地说:“谢谢小于。” 三个人边吃饭边聊,主要是周讲于跟郑医生聊,聊得放松了周讲于随口问:“郑伯伯,你家是个女儿还是儿子啊?比我们大还是比我们小?” “我没有孩子。”郑医生说。 周讲于立即直了直腰:“对不起。” 郑医生认真道:“没关系,这个社会上的家庭其实有很多形式,一个人的两个人的三个人的,我没有孩子,但是我的生活也没有因此缺什么,自己觉得好就好。” “一个人的两个人的三个人的,男的女的,男的男的,女的女的。”周讲于接话。 谢呈心里一紧,抬眼看向郑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