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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文遥打算得挺好,第一天过去就碰了钉子。灾民们看到他有瞬间的迷惑,有个好事的人拿了官府那边的“潇公子”通缉令,偷偷在那儿比对,“是他吗?跟官府说是不是有赏银啊?” 齐文遥也没责怪那个生活艰难、想办法为未来打算的穷苦百姓,解释,“我叫齐文遥。” 旁边有个人吃着他带来的馒头,懂事,扯嗓子大喊,“齐公子是齐大人的儿子,都是好人!一眼都能看出来!” 灾民们对“齐大人”的印象比“潇公子”要深得多,恍然大悟,纷纷给他赔不是。 “没事。”齐文遥拿出画具,说了自己的想法,“我可以帮大家画画。” “画画?有什么用。”灾民们想的多是实际的事情,比如明天官府还会不会送饭来,比如他们能在皇都待多久,什么时候能离开这个只有屋顶的破房子。画画对于他们来说,不如馒头实在。 齐文遥有点尴尬,“可以用来找人。” 那一瞬很安静。灾民们面面相觑,不知应该怎么做。 “齐公子。”有个汉子愿意试试,“我想找我爹。” “好,你说说他的模样。” 齐文遥能够读取记忆片段,不指望能靠简单的描述画出一个人。但他需要掩饰,尽量多问,开始的时候画得很慢,也有一些出入的地方给人指正。 第二天,他再来,有人主动打招呼,也有人看到汉子那张寻父画确实相像,想跟他试试。 齐文遥有了干劲,努力作画。 又过了几天,没人找他画画了。寻人这种事,拿到画像只是第一步,后续没有消息会让人感觉很煎熬,有人承受不住,甚至认为画像碍眼,藏起来不再用了。 齐文遥不介意,画不了画就在旁边帮忙。他现在是有了武功的人,搬搬东西不吃力,加上脸长得白净斯文看起来就是温柔无害的样子,很能哄孩子。 有次,他看到角落有个抱孩子低声哭泣的妇人,过去问问怎么回事。妇人说丈夫在天灾中死去,孩子那么小不记事,怕是一辈子都不懂爹爹长什么样了。 齐文遥心思一动,“我帮你画一幅画像?” 妇人也不知如何说。还好,跟来的同乡也见过孩子的父亲,总算说了些特点。 齐文遥画好了,妇人惊呼“就是我的夫君”。他很开心,觉得自己又开发了一项新业务,卯足了劲。 之后就顺利多了。在徐邻溪安排下,替他洗白的文章正式印刷成册。文人知道了,常常在嘴边提,百姓们对文人相当尊重,帮着传播,让他一跃成为不亚于父亲的“大善人。” 渐渐地,他走在街上会被人恭敬问候一声“齐公子”。灾民、听说他做了善事、心存敬佩的人,甚至有身份不凡的人物,路过看到他在跟灾民说话,停下攀谈,愿意交他这么个朋友。 齐文遥算是彻底洗白了。没人再会把他认成秦洛潇,没人会把他将景王符弈辰联系在一起。 连符弈辰本人,也只会躲在角落里看他。 * 齐文遥早就知道附近有一个乔装打扮暗中观察的符弈辰。说得具体点,是他对符弈辰的行动了若指掌。 这得怪他不懂事的脑袋。 齐文遥再忙也有闲下来的时候。尤其是他忙活一天回到家躺在床上发愣的放空状态,稍稍跑偏,就能在脑海中看到符弈辰在干什么。 符弈辰也找到了打发时间的法子,天天看书,住的是他待过的那间房。看累了,符弈辰就放眼望外头,若有所思,墨黑色的眼眸里难得地现出迷茫。 往常的冷静自持不见了,符弈辰好似又变回了那个被舅舅丢在墨霜门外的无助模样。 齐文遥想到这儿总会感觉心里憋得慌,又爬起来画画,画到筋疲力尽就直接趴到桌子上睡了。 这样的情况也没有多少次。有一天,他再忍不住想到符弈辰,看到的是符弈辰换上补丁衣服,在院子里扒拉泥土,给自己脸上抹黑的画面。 一个洁癖在给自己身上抹泥,简直是人类迷惑行为。 齐文遥的迷惑很快就解开了。他发现东街附近出现了一个怯生生不敢靠近的“路人”。有时是乞丐,有时是路过的百姓,不管什么身份都有一张脏得不忍直视的脸,还有…… 见到他就会亮起眸光的墨黑眼睛。 符弈辰乔装偷看,齐文遥知道了也没办法。人家离得远远的没有上前打扰,他贸然上去反而是破了上回以后不联系的默认规矩了。 这天,符弈辰竟然大着胆子上前,上前到一半又急忙离去了。 齐文遥感到诧异,回到家还忍不住琢磨这事。面前展平放好的一张白纸只有不小心沾到的墨痕,没有半点进展。 “遥儿?”齐太傅过来给他送夜宵,看到他发愣就轻唤了一声。 “爹。”齐文遥回神放笔,瞧见夜宵就笑了,“谢谢。” 齐太傅看一看他面前那张没有进展的画纸,“一家人何必客气。累的话明天再画,吃了东西早点休息。” 齐文遥摇摇头,“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齐太傅在灾民里有威望,人又能干,简直是彻查贪污的第一人选。皇上也考虑到了这点,给齐太傅官复原职,指明他是办案钦差不必忌讳官职大小,想查就查。 齐太傅本来挺担心他的,想过要不要送到一处偏僻的地方躲躲,省得这次贪污案出岔子又有惨剧。还好,齐文遥歪打正着,原来是为了洗白自己才拼尽力气做善事,名声一好,成了皇都里头响当当的的人物。皇上要迁怒,也不敢动齐文遥这个同样受百姓欢迎的大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