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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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接驾,这是天大的荣耀。腊月里修园子的工人都回家去了,正月里季老太爷也不闲着,刚过初五,就天天把两个儿子叫到书房来,商量着接驾的事。 过了十五元宵节,离国子监开课的日子近了,二老爷一家又收拾东西准备进京。这些日子季茉然倒是和二太太处出了几分情谊,虽说依旧被老太太留了下来,但是二老爷和二太太走的那天,她依依不舍地送了二太太一个新荷包,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哭了好久。 只是这伤感不过两日,随着天气转暖,季念然叫着季茉然到小花园里玩了两日,季茉然脸上就重新有了小模样。 老太太也是心下有数,私下里和宝瓶两个人在屋里聊天的时候,说着说着就把话题转到了季念然身上,“这念丫头倒是个好的,知道体贴妹妹。有她带着,这些日子茉丫头确实开朗了不少。” 在宝瓶眼中,家里这几个小姐中季慧然最值得重视,季初然和她最亲近。季念然虽然也很和善,也有心亲近她,但是毕竟普通了些。只是此时老太太看重季念然,那她就也顺着老太太的意思夸夸这位四姑娘,“我这些日子在一旁看着,四姑娘确实是个懂事的,性子又好。虽说平时不爱说话,但是偶然说出一句半句的,也风趣得很,二少爷有时候过来,都爱去寻她说话呢。” “哦?”这些倒是老太太平日里没注意到的,此时也被勾起了兴趣,“晗哥儿平日里和初丫头慧丫头都是淡淡的,倒是爱找念丫头说话?” “是呢。”宝瓶忙道,“老太太还记不记得二老爷回来那天,二少爷、表少爷和四姑娘是一道进来的,就是一块儿在四姑娘屋子里聊天呢。从那以后,二少爷就开始爱找四姑娘说话了。” 老太太思索了片刻,神色倒是淡了下来,“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你可知道?”嫡出的少爷无故同平日里没什么交情的庶出妹妹关系变好,这可不一定是件好事,老太太不得不多费了几分精神。 宝瓶回忆了一会儿,才犹豫着道:“听跟着表少爷的小丫鬟说,好像是《薄生传》里的什么事。那天从老太太屋里回去的时候,二少爷和表少爷聊了一路,说四姑娘提了个什么词,有趣得很。” 这并不是什么犯忌讳的事,老太太就缓下了神色。她半眯着眼出了会神,突然又问宝瓶:“我记得昀哥儿好像也和念丫头关系不错?” “大少爷和四姑娘同一天生日呢,有这个缘分在,大少爷格外看重四姑娘,也是自然的。”刚一说完,宝瓶就发觉这话有些不妥,又忙找补了一句,“不过依奴婢看,大少爷还是更看重大姑娘和三姑娘呢。” 这才是理所应当的事,老太太点了点头,又叹道:“这念丫头倒是个有造化的。”以季老太爷对季家未来的规划,季昀的成就当在他父亲和叔叔之上。能得嫡出的长兄看重,季念然日后无论嫁到什么人家,日子都会好过几分。 宝瓶对季念然的“造化”有些不以为然,“咱家若是说‘造化’,必然还是要数三姑娘。托生在大太太肚子里,这就是大造化了。” 老太太眯了眯眼睛,叹了口气,“我倒宁愿慧丫头没这份造化了。” 宝瓶听老太太这话语气不对,心下好奇却也不敢多问,只埋着头给老太太捶腿。老太太向来看重的,就是宝瓶这份识时务的眼力,腿上不轻不重地敲打只让她舒服得昏昏欲睡起来,她半瞌上眼,迷迷糊糊的想着自己的心事。 老太爷前几天进内院的时候,老两口关上门说话,说着说着,老太爷就给她露了口风:现在京里面闹得已经有些不像话了。大皇子拼了命的想把皇长孙往皇上面前推,三皇子表面上本分,私下里却不停拉拢朝廷里那些很有地位的臣子。 过年那几日,外命妇们进宫朝贺,中午的宫宴散了之后,老太太的亲姐姐秦老夫人就被皇后娘娘给留下了。皇后娘娘当着几位朝中重臣家眷的面儿,先问了秦雪歌什么时候能陪着三皇子的长子一道读书,然后又向秦老夫人打听了一下季慧然的消息。虽然都被秦老夫人给敷衍了过去,但是现下朝中之人已经都知道:三皇子这是要把秦家和季家,拉入他的阵营里了。 更让人心下忧虑的是,当今这位皇后娘娘还不是三皇子的生母——先皇后已死了约有十余年了,所出的二皇子天生坡脚,一出生就注定了这辈子和皇位无缘。三皇子原是先皇后的妹妹淑妃所出,淑妃娘娘去的早,三皇子也只不过是被先皇后接过去养了两、三年而已,论起出身来,比大皇子高些却也有限。再说回这位继后娘娘,她娘家姓李,父亲是镇守北疆的一方重臣,进宫五年,没有生下过一儿半女,年纪比三皇子还要小些。就这样一位家世显赫的皇后娘娘,竟然悄无声息地就倒向了三皇子一边,无论这背后有没有当今圣上的影子,都未免让臣子们有些心惊胆战。 等过了十五没几日,京里又传来消息,说是在元宵节的宫宴上,三皇子借言讽刺大皇子的出身不光彩,没有资格觊觎大位。皇长孙出言反驳,反倒被皇上责骂了几句,这几日都被关在府里闭门思过。 京城的风向,慢慢地就偏向了三皇子一边。只是行事老成的人家,也不敢冒然就站边了,皇上并没有在明面上就厌弃的大皇子,出身再不光彩那也是皇上的亲儿子,有些人就在私底下说,三皇子那天确实也有些冒进了。 更可况三皇子往下还有两位尚未婚配的小皇子,虽说年纪尚轻,但是也说不好未来会不会有什么别的造化。 季老太爷也是一门心思的想要做纯臣——老太太怎么想都觉得,三皇子家的亲事,自家不是那么好结的。只是,三皇子那边已经那么明显地表露了结亲的意思,又有谁敢和皇家抢媳妇呢? 幸好慧丫头年纪还小,能再等两年……老太太陷入沉睡之前,迷迷糊糊的这样想着。 *** 不知不觉进了二月,京里皇上南巡的时间已经定了下来,二月底圣驾从京城出发,大概三月初的时候就能到江南了。 皇上又亲自指定了几位皇子皇孙以及宗室子弟随驾,大皇子的嫡长子和三皇子的嫡长子都赫然在列,反倒是两个儿子都被皇上留在了京里。 老太爷回内院的时候也和老太太感叹了两句“圣心难测”,只是对于季家来说,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接驾的事。 皇上下江南的日子定下来的第二天,江南地界儿上的大小官员就都知道了这个被快马传来的消息,纷纷忙碌了起来。老太爷忙衙门里的事顾不上家里,大老爷就每天带着管家忙园子里的事。 前院的男人们忙,内院的女眷们也不清闲。老太太就把大太太叫到小花厅里,和她说了一上午家里面的事。 “皇上南巡,咱家接驾,这是家里的大事!”老太太开门见山,又递了一本册子给大太太,“他们外面新买来的东西,不一定好。我这里倒是还有些好东西,老大若是使人来要,你就选几样让宝瓶取给他们。横竖不过这几日罢了。” 宝瓶站在老太太身后,低垂着眼皮,假装自己是被锯了嘴的葫芦。 大太太战战兢兢的接了册子,翻开瞄了两眼,倒是吃了一惊——这是老太太的嫁妆册子!她有些拿不准老太太的意思,嚅嗫道:“媳妇晓得了。” 老太太懒得多做解释,开口说起了另一件事,“我想着,皇上南巡,虽说只在咱家这园子里住两日,但是园子里出来进去少不得总有几个咱家的下人。不如给下人们每人做两身新衣裳……再多给一吊钱,说出去也好听些。” 季家接驾,最累的倒是下面的人,这是借着皇上的由头给下面人的赏赐,虽说不多,但是好在说出去很有面子:皇上的光,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本事沾的。 每个下人多发一吊钱,季家下人好歹也有百十口,归总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但是既然不从大太太的梯己里出,她就犯不上心疼,爽快地答应下来,“等下我就让人去账房那边支银子,先让家里针线上的人把衣服都赶出来,赏钱跟着衣裳一起发下去。” 赏钱怎么发,就不是老太太关心的话题了,她点了点头,又继续道:“还有家里的几个丫头。男孩儿跟着他们祖父,衣裳什么的是早就预备下来的,只是女孩儿那边也不好怠慢了,总要预备几件能穿得出去的新衣裳,以备万一。” 按理说,季家接驾,季家的小姐们也就是跟着长辈们给皇上磕个头,就可以安心回房了。但是,凡事就怕有个万一,预备万全一点总是好的。 这是题中应有之意,大太太也早就有了这个念头,回答得更是坦然,“可巧媳妇就和老太太想到一起去了。最近江宁城里大大小小的人家,怕不是都存着这样的念头,听说巧云裳里有名有姓的针线娘子都已经被订满了。不过老太太放心,媳妇早就吩咐人和他家大掌柜说了,订下来他家有名的供奉娘子,每个姑娘三件新衣,怕是已经快做得了。” 大太太这件事安排得很妥当,老太太眼里就露出了几丝满意,“你想得这样周到,我就放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丫鬟名字取得有点不好,但是又不好改……sad 谢谢提醒我的小天使啦,么么哒~~ 第25章 第 25 章 皇上到江宁的那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季府里的上上下下就都忙碌了起来。 季念然丑时刚过就被几个丫鬟给叫了起来,迷迷糊糊地被侍候着洗了脸,梳头的时候小脑袋还一点一点地,仿佛下一刻就要昏睡了过去。 石斛看不下去,舀了一小勺酸柑卤子,调了一杯酸酸甜甜的温水喂给季念然喝下去,小姑娘这才清醒了些。 季念然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欲哭无泪。“昨儿我不是让你们去小厨房要了些牛乳,还有小烧饼,快拿小风炉子热了来,我好歹吃两口。” “太太昨儿特意吩咐了,不让姑娘们多吃呢。说是怕御前失仪……”大太太昨天特意让青萍过来嘱咐的话,石斛不敢不听。但是季念然是她正经主子,她夹在中间,很是为难。 “怕什么,皇上难道不要睡觉的?”季念然有些不屑。她平日谨小慎微不敢多说话,此时起床气正浓,就什么也顾不得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呢,现在不吃点东西,怕是我都等不到见他。” 石斛无奈,只好让流火热了牛乳和烧饼,端过来给季念然吃。季念然吃了一个红豆馅的小烧饼,又喝了一大杯牛乳,这才觉得彻底清醒了。 “等下你们若是困了,就去眯一会儿。今儿府里忙得很,怕是没有谁有那个闲工夫过来找事。”季念然吩咐了留下看屋子的人几句,带着石斛去了老太太的堂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