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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君殊愕然抬眼,衡南现在心境不稳,眼前这个世界又要崩塌了。 每崩塌一次,就要面对新的噩梦。 盛君殊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它崩塌。他一把抱起衡南,跨过地裂,在地震般的晃动中踹开门。门在背后“吱”地关上了。 陡然——又晃动了一下,盛君殊重心不稳,两人一起扑倒在床上,衡南挣扎着起身,盛君殊情急之下,整个身子压了上去。 晃动停止了。 第93章 灯塔(二) 床四周的白色绢帷垂落下来。 烛红的光影在绢帷上摇动,映出朦胧交叠的影子。 衡南发髻上的木簪叮咚坠落,黑发在枕上揉开。发丝垂落,脖颈落下去时又依附于枕上,她感觉到自己正被无限地展开,展开到即将弯断的程度,师兄费尽心思的取悦全部变成刺痛,让她尖叫出声。 盛君殊能感觉到她浑身紧绷,仿佛攀住一块水中浮木,只得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黑发:“放松些,放松些。” 阳炎体怀中的温度几乎令人融化,只有被摸头发的时候,才让她有一点熟悉的感觉,她恐慌地抬起眼,盛君殊正低头吻在她额发上。 为什么?她恍惚中想,师兄抱着她,师兄还亲了她。 这瞬间,后知后觉的感知浪潮般席卷,很奇怪地,放松了一刻,撑破螺壳的疼痛毫无征兆地袭来,她的指甲嵌入热的脊背,急忙松开,可刚松开,又被高高抛落。 她咬着嘴唇。 她好像更习惯生涩的疼痛。 无师自通地张开双手,接住抛来的白刃。这疯癫的兴奋,灼热地燃烧。只要能离他近一些,近一些,粉身碎骨她都愿意的。 可他不肯把锐利的一面对着她。 他宁愿钝的,缓慢地,磨蹭着,他贴着她的耳尖说什么,好像在哄她,用她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温柔语气。 她扭身子,盛君殊按住她的手臂,更耐心地吻她。 她不习惯这样,挣扎得更厉害,盛君殊轻巧而强硬地驾驭着她的惶恐,引着她往另一个未知的方向行。 …… 他不肯,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仍不放纵。她所有的,最珍贵的,如果当得起师兄的一时糊涂,也便也给了,她是极侥幸的,毕竟还没有别的人,别的人……等一下。 “师兄……”盛君殊眼看着师妹在浪上沉浮间,艰难地昂起头,一把揪住他的领子,“你是不是初阳?” “……”盛君殊低头睨着她,忍了又忍,维持住了镇定的表情,“你还想问什么别的?” 衡南脸上现了小豹子似的蛮劲儿,拽着他的领子:“是不是?” “你觉得呢?” “……” 盛君殊一把接住她甩过来的巴掌,攥在手里,顿了顿,“好,我是。” “行。”衡南撒了手。 “行?”盛君殊愕然看着松了口气并睁着眼睛躺平的师妹,默了片刻,“衡南。” “衡南。” “嗯?”她好半天才定住神。 “你就没别的想说?” 衡南正哼了一声,咬住下唇摇了摇头。 “……”盛君殊还欲开口,衡南双手猛然环住他的脖颈,生涩地封住他的唇。 …… 深秋时节异常落下的雪在地面层层累积,窗镂花内凝结成的冰“咔嚓”一声滚落,窗户向内打开,冷风贯入。少女披上衣裳,撩开帐子,窗外衔着纸卷的金翎鸟拍翅飞来,落在她手腕上,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 喙中的纸卷抽出,徐徐向下展开,莲花金印露全面貌,是丹东手书。 “吾徒君殊,长而贤明;衡南,少而婉顺。青梅竹马,情深意笃,以为良配……” 衡南看完,脸上血色褪尽,将纸卷迅速揉成一团,揣进怀里。 幻景之内,似乎提前入冬。 盛君殊自入幻境以来,就没睡过一天安稳觉,除了今天……他定了定神,睡得太阳穴发疼,垂下的帷幔之外昏暗一片,似乎还是夜晚。 但盛君殊摸旁边,空荡一片,床铺已冷了,手指手紧,紧握住床中央放着一的枚发簪。 “衡南?”他紧张地坐起来。 厚重的风雪之中,少女纤细的身影在山上跋涉。 衡南的脸被风吹得通红,若不是腿有些软,她原本能走得更快些。 这条路是盛君殊和她先前走过的路。可是山崖之上,前路畅通无阻,落满雪花,白色的,蜿蜒而上。先前山崩造成的巨石拥堵,竟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衡南仅在这条路上停驻片刻,风送来一道的声音,介于男女之间,飘渺空灵,“已遂尔心意,必付出代价。” 再细听,只剩风破碎的呜咽声。衡南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如同没听见一般,快步上山。 蜉蝣天地在倒数第二内峰,是个极深的山洞,洞口几乎被积雪掩埋。衡南一面走,一面用手抓住树枝,用力抖掉上面的积雪。越往进走越黑,衡南双肩的阳炎灵火亮起,幽幽地闪烁在矿质的石壁。 山洞里透出一股浸入骨髓的幽寒,冰封一般,以至于地上散落的白色姜花仍然饱含水分,踩上去咯吱作响。 放慢脚步,残缺不全的莲花石座上,横卧瘦长的一条白须老道,青色布褂衫,腰带系着,衣裳敞开,干瘦黝黑的皮肤上,镂刻树雕般凿出一枚动也不动的肚脐。两手曲起,一手搭在腹部,另一胳膊垂落地下,和这石莲座几乎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