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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煊顿觉得人心难测,他蹲在地上,把石头丢到水里,?看着溅起的一星水花喃喃道:“他怎么能这样!亏我把他当朋友,?他眼睛不便的时候我们给他熬药敷药,他这根本就是恩将仇报。” 楚辞摸摸一脸委屈的钟离煊乌黑如鸦羽的发顶:“可不是,恩将仇报就是耶律肃的天赋技能,?以后再遇上他小心提防就是,那人可以共患难,却决不能同富贵。” 楚辞其实猜到耶律肃会来这么一手,接近京城的路上,眼前这群鸽子就不时地从他们身边飞过,楚辞知道耶律肃在京城有个善于驯鸟的部下,而那个部下日后会是耶律肃和佟俞白的红娘,那人驯养的珍贵禽鸟也成了两人的信使,一路上耶律肃晚上溜出来摸了好几回鸽子,显然是和部下联络成功了。 耶律肃想借助皇甫平的势力回到东胡,这对于楚辞来说正好,借着耶律肃的掩护,他也方便探查一些事情,于是他放纵耶律肃行事,还主动给耶律肃准备好了前往京城的一切。 等到了京城,自然会有惊喜等着他。 钟离煊可不知道楚辞和耶律肃满脑子的算计,他只觉天都要塌了。 “我们的大黄!我们的羊羔,还有你种的青菜和我们山上摘的柿子,板栗,核桃……”钟离煊越想越急,不由眼圈一红。 他和楚辞这些日子吃了那么多苦,为了躲避那些恶人跑到人生地不熟的京城,钟离煊一心想靠卖了船积累些本金开个店铺,卖掉那些个野果来赚到一笔钱好在京城安身立命,但现在船没了,全部家当也没了! 楚辞用命换来的一切,就这么都成了泡影。 钟离煊想到之前楚辞对周志川父子讲到的他之前遇到的一切,他是怎么打死第一只老虎的,就算楚辞三言两语讲得简单,但钟离煊完全能想象到他如何以命相搏才成功,此时只觉心活似被一只手狠狠地攥紧揉捏了几百下,眼泪忍不住就吧嗒吧嗒的往下落。 楚辞起初没注意到钟离煊哭了,直到水面摇曳,月光一颤拂过少年的脸颊,照出雪白脸颊上一道亮晶晶的水渍。 楚辞一顿,上前托起钟离煊的脸颊,钟离煊红着眼睛狼狈扭脸,抬手想抹掉脸上的泪水,然楚辞用拇指擦掉了他下巴上的水渍,轻声道:“让我看看……怪我没告诉你这些事情,我知道耶律肃的打算,还故意纵容他,是我错了。” 楚辞独断专行惯了,下意识把钟离煊当做需要照看的孩子,当做他的部下,此时看到少年跌碎到河里的眼泪,他猛然发觉自己做错了。 他不该瞒着钟离煊。 楚辞懊恼不已。 钟离煊羞窘地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 月光撒入蓝灰色的眸子,一瞬间,那双狭长锐利的眸子就化成了深海,钟离煊无端的就想起这些日子在海上航行时,他在暴风雨前看到的海面,隐约可见有一尾随浪涛颠簸的鱼。 他自己倒映在眼前暗蓝的深海里,遍也化成了那尾鱼。 一尾随着海浪颠簸的鱼,被海浪拍碎还是会被温柔的纳入海水中,没人知道。 钟离煊怔忪,楚辞用指腹擦掉了他眼睑下的水渍,指腹划过脸上那一道细如发丝的鲜红印痕,动作温柔细致,带着男人的愧疚:“我以后不把你当做孩子了,不论做什么决定都会和你好好商量的。是我考虑的不周到,钟离,原谅我。” 骤然间就有一道闪电蹿上心尖。 少年抿紧的嘴唇抖了抖,张张嘴,他低而快的吐了一口气,就像是一声叹息,又像是一声惊吓后的喘息。 钟离煊只觉浑身的力气也随着那吐息从身体里流尽,抬起的手一下子失去了力气,连身体也瞬间软下来,他慌忙地用两手撑在身侧,才没有仰面倒在河水里。 “小心。”楚辞看钟离煊往后一仰,眼疾手快的将人捞回来,后怕的按在怀里,“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不……不是,我怎么会怪你!不会!”说得急了,怀里的少年小动物般急促地呜咽一声,长睫低垂,大片的绯色从耳际蔓延到脸颊,他低着头,双手用力地抠住住栈桥上的木板,抠紧,仿佛要把自己也嵌在栈桥的木头中般,因为用力过猛,浑身都轻轻地战栗起来。 察觉钟离煊在微微发抖,楚辞眼中闪过疑惑,他本想询问钟离煊为什么会哭,生气还是愤怒,他完全捉摸不透。上一世钟离煊也只在他面前哭过一回,就是诉说他身世的那一回,重生一回钟离煊显然是不一样了,然而究竟是哪里不一样,楚辞又说不明白。 大约是变得娇气了吧。 这也算是个好现象,钟离煊会撒娇,终究这一世笼罩在他身上的阴影算是褪去了些。 楚辞解下披风裹住钟离煊,抬手拍了拍钟离煊的后背,想起先前的事情,好奇道:“你和周晏河去卖药的时候,他问了你什么,你似乎吓了一跳?” 问了什么? 钟离煊想起,周晏河问他楚辞是不是他的契兄,贴心地建议晚上专门给他们腾出一张床让他们休息亲热,至于怎么个亲热法…… 怀里发抖的身躯一僵,而后就差点从楚辞怀里弹跳出去,楚辞恍惚间感觉自己抱着一只即将越过龙门的鱼,那鱼还啪啪啪地甩着尾巴,狠狠地拍在楚辞身上。 楚辞:这是,又怎么了?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为防钟离煊激动之下蹦跶到河里,只能一手撑在背后,另一手把人揽着顺势倒在了自己身上,这才避免钟离煊从栈桥上掉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