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五妹妹别赌气，婚姻可是终身大事。我去和母亲说，母亲最疼我们姐妹了，一定也舍不得你受苦的！” “是么？”柳相思带着三分邪气的勾唇一笑，反问道。 柳香雪用力点头，生怕五妹妹不相信她的话，急切的说道：“五妹妹放心，这件事全都包在我身上！我一定能想法子说服母亲的！” 她每说一句话，柳相思的心底的失望和心痛就要更深一层。等她说完，用满含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时，柳相思对她的心却彻底冷了。 “看来，你是真的认为镇西伯府是一门好亲事咯？”用力的盯着柳香雪的双眼，“那么，若是我没有去拉你，掉进水里的那个人是你，你是否愿意接受周靖康这个人、镇西伯府这门亲事呢？” 只见柳香雪的脸色‘唰’地白了，唇儿紧咬，泪盈于睫。活像是受了多大侮辱似的！ 瞧！她自己都不愿意的亲事，如何就认为自己一定会接受，不接受就是拒绝他们的好意，是赌气呢？ 柳相思笑着，是她着相了。 因为她在这个人物身上倾注了不少心血，总把她想象的过于完美……却忘了文字即便再鲜活，也只是文字而已。白纸黑字写下的人文字不会改变，然而人总是会因为身份或环境而发生变化。 她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没有因为法华寺的事而臭名远扬，没有对蒋宜臻一见钟情、万劫不复，她自己选择了最满意的亲事。 因为有了她这个变数，一切已经变了太多。 而柳香雪，由高高在上的仙女形象走下神坛，变成了一个标准的傻白甜，有些愚蠢，有些嫉妒心，又没有防人之心，会轻易被人利用。 端起手边已经凉透的茶水抿了一口，她不该以自己心中的标准去定义一个人。 再看对面之人时，就能轻易抛开书中的影子，只看眼前的这个真实的人了。 两位小姐独自在房间里说了好一会儿了，杏仁怕小姐出事，借着添茶的借口进来探探情况。见自家小姐好好的坐在那儿，才松了一口气。 至于三小姐状态不佳……跟她有什么关系？ 柳香雪回到院子里就把自己关进房间，谁也不想见。是啊！如果是她掉进水里，被下人救起来，难道也算失了清白，要嫁给人做小妾吗？ 她向来心高气傲，自然不肯，只是胡乱想想都觉得难以接受。 幸亏，幸亏五妹妹拉了自己一把啊…… 不！ 柳香雪一边庆幸，一边安慰自己：如果掉进水里的那个是她，表哥是一定会跳下水救人的！一定！最差她也就是和杨家结了亲事，母亲最心疼自己，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受委屈的！ 表哥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五妹妹落水时，他都想跳进水里救人的。换了是自己落水，更是绝对不会犹豫半分的…… 在脑子里那些浑浑噩噩的思绪中，柳香雪忽然想到，当时表哥要下水救人，她感觉到表哥的动作，伸手拉住了他。五妹妹到底是因为她落水的，可她不仅没帮上忙，还阻止了表哥…… 她就像是戏文里唱的那些以德报怨、心胸狭隘的坏人！ 多年来的人生观被颠覆，柳香雪瞬间就不行了，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一头扎进被子里，呜呜哭道：“不！我不是坏女人！不是坏女人……” 脑海中回响着五妹妹那些指责她的话语，句句都锋利的像是要割她的肉一样。她想大声反驳，是五妹妹误会了她，她不是故意的，可一想到是她阻止了表哥下水救人，就没有勇气张口。 不知道五妹妹知不知道这事？若是知道，又会怎样指责她呢？柳香雪产生了逃避心理，恨不得就龟缩在自己的小房间里，一辈子也不好出去，不和五妹妹碰面。 哭着哭着，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对了！表哥他也是不会水的啊！就算下了水，也是和周靖康一样的下场，被人捞上去罢了，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他下去反而是帮倒忙！ 越想，柳香雪越觉得自己有道理。她当时拉住表哥，也是不想让他逞强，不要救不到人，反而将自己陷于危险之中。 她也是一片好心，不是故意不想去救五妹妹的啊…… 缓缓收住了眼泪，唯一对不住五妹妹的地方，便是不小心害她落了水，至于后面的事，完全怪不到她的头上，谁叫周靖康在后面紧追不舍他们的船呢？还有罗琴，一个劲儿的叫表哥快划。 柳香雪总结了下，归根到底，还是五妹妹招了周靖康这个煞星引起的。若不是这样，两艘船也不会撞上，更不会有人落水了啊！所以……五妹妹自己种下的因，也是自己尝到了果。 至于其他的事，五妹妹认不清形势，已经如此了，偏还心高气傲，不肯接受现实！殊不知母亲替她打算费了多少心思！ 还胡乱与自己攀扯，问若是自己，肯不肯给人做妾？ 当然不行！ 她可是云州城知州家唯一的嫡女，贵重的很，怎么会去给人做妾？便是皇亲也不可能！何况周靖康那样的人！ 落水被男人抱了、失了清誉的那个又不是她！五妹妹怎么能与她做比较？ 倒是叫五妹妹一番胡言乱语扰乱了自己的心思，真真以为所有不好的事都是自己造成的呢！不过是她不甘心，逮到谁就疯咬罢了。 镇西伯夫人是多尊贵的人？多少人连面都见不到，只能拿着拜帖在外面磕头请安。亏她还替她打算在母亲面前给她说情，叫母亲搭上脸面，将之前的亲事求回来！ 她付出那么多，没得到感谢不说，人家还不领情！ 今天终于明白戏文里唱的狗咬吕洞宾是什么意思了，枉费她和母亲的一番好意！ 不过片刻时间，脑子中那些愧疚的想法早已不翼而飞，反而是认定了五妹妹自己做的孽，就要自己承担后果，怪不得别人。 所以说，人所处的角度不同，出发点不同，所看到的事就不同，结论也就截然相反。 第67章 耳环丢了 柳香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红红的，略微有些肿，花了一早上时间精心化的妆容也都花了。方才扑在被子里面哭，把头发也都弄乱了。真是狼狈不堪！ 连忙自己净了面，等眼睛消了肿，才叫人进来重新帮她梳妆。 心中暗下决定，五妹妹既然觉得在她身上发生的一切都怪她，想来心中是怨恨她的，虽然事实并不是这样……大不了以后不主动往妙蕊居去了，和五妹妹远着点吧，免得不落好！等她嫁出了柳家，以后就是想再见面也难了。 丫鬟们手脚轻快的给柳香雪重新梳妆，看着镜子中一点点恢复美丽的自己，柳香雪的心情才慢慢变好。 “咦？小姐，您今天戴的那只镶宝石碧玺的耳环怎么不见了？” 伸手去摸，果然有一只不见了。这对耳环是母亲的陪嫁，她眼馋许久，母亲一直不肯给她，说她年龄小，压不住这样贵重的东西。今年生辰时，母亲才当做生辰礼物送给她。她喜欢的不得了，日日都戴在耳朵上。 今天去五妹妹那里也是戴的这个，会不会是掉在妙蕊居了？ 柳香雪仔细回想了下，却因为当时在妙蕊居受了刺激，浑浑噩噩的，连自己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 才刚刚做了决定，要疏远五妹妹，实在是不想再踏进妙蕊居一步。可那对镶宝石碧玺耳环很贵重，若是只剩下一只以后戴不成又很可惜…… 摸着耳朵上仅存的那一只耳环，还是对它的喜爱之情占了上风，“春暖，你去妙蕊居看看，请人帮忙找找，是不是刚才落在哪里了？” “是，奴婢这就去。” 柳香雪说的是让丫鬟去妙蕊居说一声，然后请妙蕊居的人帮忙找找，可春暖身为府中唯一嫡女的贴身大丫鬟，她可不是这么做的。 带着四个粗使小丫头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妙蕊居，负责守门的丫鬟心中纳闷，三小姐不是刚走吗，怎么梧桐居的人又来了？什么时候三小姐和五小姐来往这么密切了？ “春暖姐姐好。”小丫鬟笑着给春暖请安。春暖是小姐身边的一等丫鬟，她是守门的小丫鬟，平日里根本巴结不上。 “嗯。”春暖倨傲的点点头，“五小姐呢？” “五小姐在房中练字呢！姐姐稍等，我这就去给您通报去。” 小丫鬟正要走，却被春暖给拉住了，“三小姐的耳环方才掉在你们院子里了，咱们自己进去找找，找到了东西就走。五小姐既是在练字，我们也不好打扰。” 春暖几个再得势，也是丫鬟身份。柳相思再不被杨氏重视，也是个正经的柳家小姐。若是通报了柳相思，她们几个少不得要去给五小姐请个安。然而春暖是个眼高于顶的，除了三小姐和大少爷，还有老爷夫人院子里的人，她还真没把其他几个小姐放在眼里。 让她去给五小姐请安，就有些不情愿。因此就想自己进院子找，找到东西就走。 “这……”五小姐的院子，让三小姐的人进来自行找东西，怎样听都不合适，小丫鬟有些为难。 “怎么？难道你还信不过我们？笑话！我们梧桐居的人，除了找三小姐的镶宝石碧玺耳环，还会看上你们妙蕊居的一针一线不成？哼哼……” 春暖冷笑出声，连带身后的四个小丫鬟都轻蔑的看着守门的粗使小丫鬟，更有人直接出言讽刺，“真当我们梧桐居的人没见过好东西呢？你们院子的东西，也就你们妙蕊居的人当成宝吧！” 柳香雪住的院子叫做梧桐居，凤栖梧桐，就连名字，都高人一等。 守门小丫鬟当即被刺得变了脸色，满头大汗。像她们这种三等丫鬟，平日里对一等丫鬟就只有巴结的份，尤其春暖还是三小姐身边的，在夫人面前都能说得上话，不能得罪。 只好苦着脸，低头弯腰的把春暖一行人往院子里请，“姐姐们不要误会，我没有这个意思，哎哟，恕我嘴拙，姐姐们快进来！我帮你们一起找就是了。” “那到不用。我们可不敢指使五小姐的人干活儿。你在旁边看着，看除了我们小姐的耳环，不会动你们妙蕊居的一草一木就是了。” 小丫鬟恭敬的都快把腰弯的贴到地上了，春暖身后的那个嘴快的小丫鬟还不肯放过她，把她弄得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 春暖说什么就是什么多好，反正她又拦不住，做什么非得做费力不讨好的事？哎哟……肠子都悔青咯！ 说什么都能被人挑出毛病，吓得她连忙闭上嘴不敢说话，连连作揖。春暖哼了一声，不再理她，大摇大摆的带着人进来，分配搜寻区域。 趁着别人不注意，小丫鬟从怀里摸出个荷包，偷偷塞进春暖手里。 春暖跟在三小姐身边，领着一等丫鬟的月例，平日里打赏也不少，眼界高。连五小姐都过得紧紧巴巴的，给她看院子门的小丫鬟手里能有多少油水啊？ 她根本看不上！小丫鬟塞过来的荷包也没伸手去接，荷包顺着她宽大的衣袖，直接就掉在地上了。 一直跟在春暖身后，那个嘴上不饶人的粗使丫鬟放佛看到了个天大的笑话，嗤笑出声：“妹妹，你的东西掉了！快捡起来！可别说我们梧桐居的人贪了你的东西哦！” 小丫鬟俯身去拾荷包的手都直发抖，却一句话都不敢说，把荷包捡起来，默默地站在一旁，泪水糊了一脸。 她虽然身份低，可在妙蕊居，个个都是笑脸相迎的，就是张嬷嬷和孙嬷嬷两位也从来不会这般侮辱人。同样是粗使丫鬟，梧桐居的丫鬟就高人一等，就能劈头盖脸的嘲讽给人难堪。 只是形势比人强，小丫鬟也就只敢在心里骂骂，决计不敢说出来的。 春暖带着四个粗使丫鬟把从妙蕊居到梧桐居的路都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三小姐丢的那只耳环。 三小姐来妙蕊居就只在会客厅坐了一会儿，不在院子里，那就是落在会客厅了。春暖下一步的目标就是去会客厅寻找她们小姐掉的那只耳环。 瞧她雄赳赳气昂昂的要带着粗使丫鬟进会客厅，守门的小丫鬟这才急了。连忙拦在春暖跟前，“姐姐……” 用不到春暖动手，身后两个丫鬟就把她架到了一边，“你没瞧见院子里没有我们小姐的耳环？不在院子里，就该是掉在这间屋子里了，我们进去找一找，别挡路。” 小丫鬟急坏了，让她们自行在院子里找已经是不该了，要是不经小姐允许，就让她们进了屋子，回头叫张嬷嬷知道，她一定会受罚的！ 可一左一右两个人架着她的胳膊，她动也动不了，只能苦求道：“春暖姐姐，您饶了我吧！待我去和小姐通报一声！小姐一定会答应的！您就缓缓再进去找吧，求您了……” 看她那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春暖厌烦极了。心里想着，梧桐居里的小丫鬟个个都要看她的脸色做事，哪里有人敢和她叫板的？妙蕊居的丫鬟真是没规矩！ 也不知道她硬闯别人院子是什么规矩！ 哦，也对……上梁不正下梁歪嘛！夫人院子里的孔妈妈都敢带人强闯妙蕊居，硬是把五小姐从病床上挖起来带走，她们几个只是进来找东西而已，也不是太过分嘛…… 再说，别看五小姐现在风光，还是柳家的三小姐，等真的成了亲，嫁个小厮，出了府，说不定日子过得连她春暖都不如！ 虽然嘴上还恭敬的叫着‘五小姐’，可心里难免存了几分看轻的意思。 不顾守门小丫鬟的哀求，一把推开会客厅的大门，示意身后两个帮手进去找东西。 小丫鬟眼见自己无法阻止，身子就软了半截，无力的被人架着，发出一声哀嚎，“春暖姐姐——” “春暖姐姐，您这是做什么呢？” 正要迈步进去，身后却忽然有人叫她。 转过身来，发现来的人是五小姐身边侍候的丫鬟，核桃。跟旁边的人用了个眼色，叫她们放开那个守门的小丫鬟。小丫鬟被放开少了支撑她的力量，就软软的坐在了地上，她想站起来，可双腿都使不上力气。泪水、鼻涕全糊在脸上，脏兮兮的样子惹得梧桐居的几个人直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