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敏敏嘟着嘴，看着满园子飞来飞去的蝴蝶，似是下定决心非要捉到只蝴蝶给柳姐姐看才行，小模样认真的很。 周靖康和柳弘瑞到花园的时候，正看见柳相思满脸是笑，无可奈何的看着敏敏的模样。从赏花宴之后，周靖康夜夜都能在梦中与柳相思相会，然而真见到了真人，却忽然觉得恍然隔世。远远的站在那里看着她，却并不敢上前一步。 在云州城叱咤风云的伯府少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畏首畏尾了，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美貌的女子千千万，却唯独牵挂她一人。日日来柳府报道，只为见她一面。 或许是遇见她的第一天就着了魔吧…… “小姐，大少爷和周公子来了。” 杏仁眼睛尖，第一个看见二人的身影。小丫鬟们连忙收了玩笑的样子，规规矩矩的在柳相思身后站好。 然而正在此时却变数突生，一个人影炮仗一样的冲向周靖康。柳相思吓了一跳，尖声喊着：“敏敏，快回来！” 可惜，一切已经来不及。 第75章 天外飞来的横祸 敏敏像是个炮弹一样，直直的冲着周靖康撞去。事出突然，周靖康没有反应过来，身边的随从想去拦也蓝不及了，众人眼睁睁的看着周靖康被敏敏的头顶在肚子上将他撞飞出去，摔了一个大跟头。 周靖康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有他做人肉垫子，敏敏却没什么事。爬起来坐在他肚子上，攥紧拳头仍要招呼他。 可这回她就没那么好运了，周围那么多的下人，有镇西伯府的人，也有柳弘瑞身边的人，若是让周靖康在柳府受了伤，他们这些下人一个也讨不了好。 “快来人！把这以下犯上的小丫鬟给我抓起来！”柳弘瑞急忙吼道。 不用他说，众人也早就反应过来，大家一拥而上，将敏敏从周靖康身上拉了下来。敏敏被三五个人拽着，还不死心，用尽全力要往周靖康的方向冲。只是她人小力微，被人牢牢控制住，不能动弹分毫。脸上却的表情却是恨不得生啖其肉似的，让人看了心惊肉跳。 “周少爷，你怎么样？” 周靖康被人从地上扶了起来，身子却没法站直，痛苦的用手捂着肚子，敏敏用尽全力的一撞撞得他五脏六腑都似是移了位，难受的要命。 柳弘瑞见此，恶狠狠的看向敏敏，“来人！给我拖出去，先杖三十再说！” 妙蕊居的人齐齐惊呼出声，露出不忍的神色。敏敏在妙蕊居人缘很好，可今天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居然敢去招惹大少爷和镇西伯府的周二少爷，真是胆子太大了…… 周靖康忍着剧痛，他第一反应不是请大夫，也不是怎么处置那个冲撞他的小丫头，而是偏过头去看柳相思。 是真的着了魔了…… 然而柳相思却没有看他，她正着急的看着像是受了刺激的小敏敏。三五个人拉着她，她却一点没有露出害怕的表情，状若疯狂。三十板子，敏敏这细胳膊细腿的，哪里撑得住？柳弘瑞这是出口即要人命啊！ 偏偏这是在柳府，柳弘瑞身后有杨氏撑腰，就算是杖毙个下人，也无人置喙。柳相思急得不行，奈何柳弘瑞比她更有地位，没人敢冒着得罪这位爷的风险违背他的命令。 周围的人没有一个敢为敏敏求情的，眼看着那些抓着敏敏的下人就要执行命令，将敏敏拖下去行刑，柳相思急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受了伤，心上人的注意力却全在那个害他受伤的始作俑者身上。周靖康觉得不止五脏六腑移了位，连心脏都受了一记重创。 “周少爷，能不能……”柳相思走到跟前，为难的看着他。 显然，他伤的不轻。要拿敏敏问罪，也是该当的。可敏敏是自己院子里的人，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小丫头丢了命。她和柳弘瑞没有半分交情可言，柳弘瑞为了捧着周靖康，给他出气，肯定不会听自己的话，放敏敏一马。 于是柳相思就只能调转矛头，直接去向受害者周靖康求情。 这是第一次，和柳家五小姐距离这么近，而且是五小姐主动走近他。周靖康只觉得自己像是吃了仙丹一样，肚子都不疼了。 柳相思一张嘴，下人就都住了手，只按住敏敏不让她动弹，没有执行柳弘瑞的命令。 真是一帮色胆包天的家伙！柳弘瑞气急，厉声吼道：“都没听见小爷说的话？还不赶紧把人给我拖下去！” “大哥，敏敏不是府中的丫鬟，她是我在外面认得妹妹，三十杖，会要了她的命的！” 敏敏的卖身契不在柳府，若是只打几下也就罢了，若是丢了命，柳弘瑞是要吃官司的。柳相思也是急了，冒着惹怒柳弘瑞的危险，不管不顾的呛声道。 不等柳弘瑞有反应，周靖康挥挥手，让下人把敏敏放开。 柳香雪那日曾说起她落水后，周靖康不顾自己不通水性，竟然想着要跳下水去救她。这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却也是从那时起，她对周靖康的看法发生了转变。不管怎么说，她欠他一声“谢谢”。 见他轻易的就放开了敏敏，柳相思更觉感激。 敏敏被放开之后，仍要冲向周靖康，幸亏杏仁眼疾手快，将她牢牢抱在怀里，“我的小祖宗哟！你可闯了大祸了！” 杏仁牢牢抱着敏敏不敢松手，怕她激动之下再乱喊出什么不该说的话，连忙用帕子将她的嘴给捂住。 周少爷恶名在外，她们虽然没亲眼见识过，可无风不起浪，定是个不好惹的。现在瞧着小姐的面子上放了人，若是敏敏再敢胆大包天的给他来这么一下，就是小姐也护不住她呀！ “周少爷，真是对不起，小妹出身市井，不懂事，让你受惊了。还请到妙蕊居稍作歇息，我这就命人去请大夫。” 周靖康在柳府受伤这么大的事，自是应该第一时间禀报夫人。可若是把事捅到杨氏跟前，敏敏说什么也是保不住了，柳相思只好壮着胆子将人请到妙蕊居去，只是不知道周靖康肯不肯配合。 “靖康，你伤的不轻，还是到松涛苑去，让母亲出面给你请最好的大夫……” 柳弘瑞话未说完，就被周靖康打断，“别劳烦柳夫人了，一点小伤而已。就按五小姐说的，咱们到妙蕊居歇息一会儿吧，我这点伤势，缓缓也就好了，不用请大夫了。” 他已经连续几天来柳府了，就盼着能见柳相思一面。可在柳弘瑞跟前许了不少好处，赔紧了笑脸，柳弘瑞就是吊着他不肯帮忙。 之前因为法华寺的事，他被周靖康给恨上了，明里暗里让他吃了不少亏，在云州城的纨绔圈子里丢了份，心里早就给周靖康记上了一笔。这回好不容易有机会能拿捏周靖康，柳弘瑞哪里肯轻易放过他。 不说不帮忙，只把全部责任往柳相思身上一推，说是柳相思油滑的很，他派人去请，请不来人不说，还会打草惊蛇。只肯让人守在妙蕊居外面，若是她出来，才能安排他们见一面。 可几天来，她就没出过院子！把他等得火急火燎的，嘴角都起燎泡了！若不是还顾忌着点身份，差点就硬闯进去！ 千等万盼，总算是把她盼出了院子，能见上一面，这回因祸得福机会进妙蕊居，算是能更接近柳相思一步，周靖康哪里肯放过。 连大夫也不请，这绝对是要护着柳相思了，甚至是连她想要保护的人也一起护着了。不管她是不是害他受伤，而且现在还咬牙切齿的盯着他，随时都准备冲上来。 说话时，周靖康还捂着肚子。虽然脸上尽量想表现得云淡风轻，可肚子上的疼痛却让他眉头紧蹙，额际直冒冷汗，显然正隐忍着巨大的痛苦。 幸亏敏敏在柳府这些日子身高长了不少，不然再往下撞几公分，周靖康就有断子绝孙的危险了。 柳相思感激的朝他福了一礼，忙让人在前带路，先将人扶到妙蕊居去再说。 柳弘瑞走在最后面，看着前面周靖康一脸难受，视线还不离五妹妹左右，畅快咧开嘴的笑了。 这可不像在云州城里叱咤风云、说一不二的周二少爷了。在赏花宴上五妹妹宁可嫁给小厮，也不给他做妾室，落了他的脸面。可一转眼，就天天都到柳府报道，就盼着再见佳人一次。就是五妹妹定了亲事，也没有放弃的意思。 柳弘瑞看他屡屡在五妹妹跟前吃瘪的样子心中愉悦，只要他对五妹妹放不下，就有求于他，一辈子都得对他低头！ 心中美滋滋的做着白日梦，幻想着以后出门在外周靖康要事事以他为先，指哪打哪的听话模样，只觉得浑身舒爽。 他压根没把蒋峥嵘，也就是荣辉放在眼里。就算是得了蒋小将军的青眼，也只是个身份低贱的小厮而已。在柳府和镇西伯府的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别说现在还没成亲，就是成了亲，周靖康想要五妹妹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他就得打落牙齿和血吞，量他也不敢声张！ 柳相思原本描写这么个人物，是将他设定成推动柳香雪和一众男人纠纠缠的大炮灰角色的，却万万没想到，自己会穿到小说里，被这个自己设定的没节操没下限的男配一坑再坑。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妙蕊居的方向走去，柳相思、柳弘瑞、周靖康三人，再加上随身的仆从，足有二十余人，着实惹眼。 妙蕊居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多人，连张嬷嬷都给惊动了，听杏仁说了前因后果之后，一边吩咐人去帮周少爷准备房间休息，一边派人去请孙嬷嬷。习武之人身边常备治疗跌打损伤的药，孙嬷嬷身手很好，治疗跌打损伤也很有一套。 柳弘瑞不甘心低调地将这事草草揭过，仍张罗着给周靖康从府外请大夫。被孙嬷嬷冷冷的看了一眼，“郑老王妃跌跤、崴脚都是老婆子我伺候的，这点小伤我还不放在眼里。” 他存心把这事闹大，就更有机会从周靖康那里拿好处。可孙嬷嬷抬出郑老王妃的名头，柳弘瑞反而不好再张嘴，只好闷闷的咽下心中那口气。目光不离房间，心中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房间内忽然传出周靖康的惨叫，外面的人俱是浑身一抖。 第76章 横祸缘由 孙嬷嬷在房间里给周靖康推拿，柳相思吩咐丫鬟去把小石头找来。见到小石头来，敏敏才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般嚎啕大哭起来。 “敏敏，这是怎么了？”小石头心疼的抱着她，轻轻的拍打她的背部安抚敏敏的情绪。 小丫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嘴里抽抽噎噎的重复着一句话：“坏人！他是坏人！打哥哥！打他！打他！” 一会儿打哥哥，一会儿又说哥哥打他的，把小石头弄得头大如斗，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他只知道敏敏这次闯了大祸，攻击府里一位了不得的贵客，要不是五小姐帮忙求情，就要被大少爷杖毙了。 “五小姐，敏敏的性子你也知道，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去打人的，这是怎么了？可打坏了贵客？我替敏敏去磕头赔罪。”小石头正云里雾里的，不知道敏敏这是怎么了。 孙嬷嬷在房里替贵客查看伤势，他早已心急如焚。若是贵客真有什么不好，就是五小姐也护不住敏敏。 小石头虽然年纪不大，可却从小尝尽世间冷暖，知道人命低贱，他们就像是小蚂蚁一样，那些有权有势的人甚至不用动手，一句话就可以置他们于死地。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他只求贵客能够原谅敏敏，放她一条生路。 可柳相思却忽然想起些事，大概知道敏敏为什么一看见周靖康就冲上去了。 这话要从两个月之前说起，她从法华寺上香回来，被杨氏寻了个借口就将她发配到乡下的庄子上，出城的途中，她碰见了小石头和敏敏兄妹二人，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当时他们二人衣衫褴褛，也不知道怎样得罪周靖康了，周靖康竟然对两个还没长成的孩子挥了鞭子。 敏敏被小石头护在怀里，鞭子尽数抽在小石头身上。他们二人相依为命，兄妹情深，所以敏敏看到周靖康时，才会失控的发狂，硬生生的冲上去撞了周靖康一跟头，她是在用自己的方法替哥哥报仇。 柳相思心有所感，掏出手帕给敏敏擦拭脸上的泪珠子。不说敏敏的做法对还是不对，周靖康不是普通人，伤了他后果不是敏敏能承担得起的。 可若是换了柳相思，亲人被人伤害，她肯定也会记恨，也会想要报仇。 在小石头的安抚下，敏敏激动的情绪逐渐平稳下来。靠在哥哥的怀里，看着满脸担忧的柳相思，羞愧不已。 “柳姐姐……” 若她还是在街上和哥哥乞讨为生的孤女，别说碰见周靖康本人，就是看见镇西伯府的车马，也要远远的躲了去。 然而方才在园子里看到周靖康的一瞬间，她竟然就敢直愣愣的冲上去，给周靖康撞了个大跟头。这还不解气，坐在周靖康胸口处还要捏起拳头打他。 不得不说，在柳府、甚至是之前在庄子上，被柳相思带在身边的这段时间，将她的胆子给养得大了起来。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不会出事，有柳姐姐在身后给她撑腰。 可她到底是年龄小，行事之前根本没想到后果，没想到给柳相思带来多大的麻烦。她柳姐姐自己的身份也尴尬的很，也就是在府里吓唬吓唬下人的身份，在柳弘瑞、周靖康这样的人面前，哪里有说话的份量呢？ 屋子里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小石头‘扑通’一声跪在门外的青石板上。敏敏一怔，要去拉他起来，却被石头也拉得跪了下来。 “哥哥！”她还未干的眼眶又变得湿润起来，水汪汪的大眼睛控诉的看着哥哥。 “敏敏，你打了人，闯了祸，还不知悔改？快点跪下！”小丫头向来听哥哥的话，石头严厉的语气叫她不敢反驳，只得依着他跪在地上。膝盖很痛，她却心里不甘愿，倔强的不哭出声，默默用手背擦干眼泪。 柳弘瑞冷冷的哼了一声，“这时候想起认错来了？晚了！若是周二少爷有个三长两短的，就是你兄妹二人赔上性命也赔不起！” 小石头狠狠心，‘碰’的把头磕在地上，一个个响头结结实实的磕在地上，不过两三个，额头就肿了起来。 敏敏泪水糊了一脸，她当时只想着给哥哥报仇，旁的什么也没想。当时是痛快了，可哥哥为了替她赔罪，却要受如此屈辱。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下弥天大祸，不仅自己要受罚，还连累了哥哥和柳姐姐。 再不敢哭，只挨着哥哥一个接一个的‘碰碰’磕头。 柳相思本能的想要制止，却没有这么做的底气。 现在不讲究人人平等，只讲究尊卑、贫富、贵贱。在现代，若是被人打了，可以报警，通过法律手段维权、取得赔偿。可放在周靖康和敏敏兄妹身上，石头挨了打也是白挨，敏敏替兄报仇，结果却是二人一同跪在这里磕头。 身处在这个世界，柳相思第一次觉得如此无力。 “哎呀！五妹妹这里这么多人，好热闹啊！”院子门口传来柳香雪的声音，“我来的真是凑巧了，呵呵~大哥也是来瞧五妹妹的？” 柳相思一阵头痛，她不想将事情闹大。若是被杨氏知道了，为了给镇西伯府一个交代，事情定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定是方才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从花园往妙蕊居这边来时被梧桐居的人看到，报到柳香雪那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