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想想自己做下的那些‘好事’真是历历在目，数也数不过来。忽然就觉得浑身发冷，每日都能看到周围之人奉承的嘴脸，可就在他们其中，像那小丫头兄妹二人般对自己恨之入骨的恐怕不在少数吧？ “五小姐，孔妈妈来了。”外面小丫鬟通报一声，孔妈妈就走了进来，身后还跟了一位背着药箱的中年人。 孔妈妈挨个给几个主子行礼，说道：“给大少爷、三小姐、五小姐、周二公子请安。夫人听说周二公子受了伤，派老身请大夫来给二公子看看。” 果不其然，人多眼杂，这府里的事都瞒不过杨氏的耳目。柳香雪才来妙蕊居多长时间的功夫？杨氏却已经知晓来龙去脉，并派人请来大夫给周靖康看伤。 来的还是跟自己最不对付的孔妈妈，她一路上走得飞快，就怕赶到妙蕊居时这场大戏已经散场。 孔妈妈是杨氏身边第一得力的，她来了，柳香雪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妈妈来的正是时候，快请大夫给周二哥瞧瞧。方才我们在外面，听周二哥叫的厉害，想必是伤势不轻。”顺便再给柳相思告上一状，“偏五妹妹还不当回事，不给周二哥请大夫，只叫院子里的老嬷嬷给他瞧病，若是耽误了病情可了不得！” 周靖康冷哼一声，看不上柳香雪抹黑五小姐的行径。贤良淑德没看出来，添油加醋倒是一把好手！ “不劳烦这位妈妈，方才郑老王妃身边的孙嬷嬷已经替我推拿过，现在已无大碍。今日天色不早，就不在府中打扰，先行告辞了。” 孔妈妈想劝他先看伤，毕竟周靖康是镇西伯府的人，赏花宴那天镇西伯夫人拂袖而去已是对柳府不满，倘若周靖康回府后有什么不好，恐怕镇西伯夫人会怪罪柳府。 周靖康却不顾她的劝阻，他要走，谁也拦不住。一马当先的走出房间，身后随从就呼呼啦啦的跟上。 门外，敏敏和小石头还跪在地上，额头磕得一片青紫。尤其是小石头，脑袋上青紫中隐约带着血迹。 “这两个敢冲撞我的，方才五小姐已经将他们二人交给我处理，大家都没意见吧？”冷冷扫视一圈，平日里养成的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的王霸之气顿显，众人没有敢反驳的。才收回目光，吩咐敏敏兄妹二人道：“你们两个，跟我走！” 石头看向柳相思，见她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也不问会如何处置敏敏，利落地拉着妹妹站起身来，低眉顺眼的站在周靖康身后。 他不明白五小姐为什么要让镇西伯府的二少爷将他们带走，却对柳相思非常信任，五小姐肯定是为了他们打算才会如此。这时不用多说话，只需要相信她就可以。 周靖康带着一众下人如来时一般，浩浩荡荡的离开妙蕊居。杏仁看着跟在他身后的小石头和敏敏，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姐，您真的让周二少爷把敏敏带走？他他他……！” 杏仁想讲外面传闻周靖康的‘丰功伟绩’，却碍于其他主子也在，不敢明说，急得直抓耳挠腮。 敏敏那么玉雪可爱，真跟周少爷进了镇西伯府的大门，指不定要受怎样的折磨呢！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再相见？ 柳相思岂会不知她是怎么想的，却碍于柳香雪等人不便开解。 待周靖康一行人离开后，她冷冷的看着不怀好意的柳弘瑞、柳香雪兄妹二人，“周公子回府，大哥和三姐姐可是想留在妙蕊居用膳？” 明晃晃的赶人啊！ 柳香雪哼了一声，也带着人离开。柳弘瑞摸摸鼻子，他倒是有心和五妹妹说些话，可估计五妹妹如今心情正糟糕着，不是谈话的好时机，便也带人走了。 只剩下孔妈妈，她倒是有眼色，知道今天拿柳相思没有办法了，痛痛快快的行了个礼，带着大夫离开了。 杏仁这才敢放开胆子说话：“小姐，周少爷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每年镇西伯府打残的、发卖的下人不计其数，您怎么能让他把敏敏带走呢？哎呀，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她急得团团转，柳相思却与她正相反。闹闹吵吵的一院子人离开以后，她就更能冷静下来了。 安抚的拍了拍杏仁的手背，“放心吧，知道你是心疼敏敏，难道我还会害她不成？你瞧，不等周少爷回府，三姐姐和孔妈妈已经找上门来，说明今日这事瞒不住。与其闹大闹到夫人面前去，还不如让周少爷带敏敏回府，避开风头。” 杏仁从小在府里长大，自然知道敏敏敢冲撞客人的事闹到夫人跟前，夫人定会严惩。小姐在夫人跟前又不得宠，就算求情怕也是无用。 敏敏年龄小，几板子打下去，整个人就废了。杏仁心中也是不落忍，可和夫人比起来，周靖康到底显得更可怕些。 “可是，周公子会不会……” 柳相思抬起头看向远处湛蓝的天空，露出微微一点笑意，“我相信他。” 一来，他已松了口，不追究敏敏责任。要不是柳弘瑞和柳香雪兄妹二人搅局，事态也不会闹得如此严重。 将敏敏带回镇西伯府，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他定不会重罚敏敏，反倒能让敏敏躲过一劫。还有小石头在呢，兄妹二人也能互相照应。敏敏年纪小，身边有个熟悉的人也不会害怕。 这是她能想到最好的办法。 二来，柳相思心底里总觉得通过仅有的几次接触，周靖康并不是坏到骨子里的人，瞧他有幡然醒悟之态，她还是愿意相信他一次。 但愿……他不要辜负自己的信任吧…… 院子里少了两个大活人，尤其是敏敏那个小开心果儿，就让人觉得空荡荡的，整个院子一下子冷清了下来似的。柳相思独自一人回房间描红，将心绪都放在笔尖上。 孔妈妈回到妙蕊居，将事情禀告夫人，“那周少爷当真是对五小姐一往情深，现在天天的往咱们府里跑，当日夫人真是给五小姐选了门好亲事呢！偏五小姐自己不珍惜，非要哭着喊着嫁给个破了相的小厮，真是自甘堕落……” 妄议主子，乃是府中大忌。 然而杨氏并没有生气，静静的端起茶杯来，却并没与喝，拿在手中像是想什么事情出了神。好一会儿才说道：“这个五丫头，不简单呐！” 第79章 通房是需要隔离滴 周靖康回府后，下人不敢瞒住他受伤的事。将事情报给了夫人，毕竟二少爷在柳府连个大夫都没看，只请了个嬷嬷给推拿。那嬷嬷说是老郑王妃身边的，谁知道是不是有真本事的？若是耽误了少爷的伤势，谁也承担不起。 可是既然周靖康有意将袒护敏敏兄妹二人，便吩咐跟他同去柳府的下人们都把嘴管好了，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许说。因此镇西伯夫人也只是知道知州府的下人办差时跑的急，没看到前面有人，不小心冲撞了儿子一下。 这已经够镇西伯夫人心疼的了，她统共就两个儿子，大儿子在京中做官，镇西伯避居云州城，母子两个终年见不上一面。只有这个小儿子能守在身边，她就把对两个儿子的母爱都集中在了这一个儿子身上，护的跟眼珠子似的。 一边派人去请大夫，一边叫人脱了儿子的衣裳，亲自查验伤情。 周靖康年龄将近二十，在古代也算是能娶妻生子、顶门立户的成年人了，虽然暂时还没订婚娶妻，可平日里和丫鬟们做下的荒唐事也不少，自认为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冷不丁被母亲脱了衣服看他赤着上身的样子，还有点小羞涩呢！ 可惜，镇西伯夫人心疼儿子，不看一眼就不放心。她在府中说一不二，很有威信，说让人扒了周靖康的衣服，身边的两个管事妈妈就一拥而上，片刻功夫周靖康就身上就只剩下一条亵裤了。 看他身上并没有伤口，镇西伯夫人的心才算放了一半在肚子里。却还是压不住火儿，怨自己儿子不争气：“你往日里愿意和余勇、刘士林那些纨绔子弟在一块玩也就罢了，那柳家大少爷平日里也不见你和他多要好，这阵子怎么天天往他家跑？哼，那杨氏最是心狠手辣，连府里养了十几年的小姑娘都舍得出去给下人，那日在知州府我甩袖而去，她失了面子心里指不定恨上我们母子，故意给你苦头吃呢！” 镇西伯夫人提及周靖康的好友余勇、刘士林时，将他二人称作纨绔子弟，语气很是不屑，她也不想想，自己家那位，是什么好货色不成？ 不过人就是这样护短的。自己家的儿子是最好的，纵是犯些错误，那也是年纪小，不懂事。再不就是身边的人挑唆的，反正她儿子是半分责任也没有的。 镇西伯夫人一直念念叨叨的，周靖康最厌烦母亲这个样子，平日里早就该不耐烦了，可今日却一声不吭，很是听得进去的样子。 正说着，下人回报，大夫请来了。她才赶紧收了声，吩咐人将大夫带进来。 心里却觉得奇怪，儿子今日怎么忽然转了性，听得进去她的话了？ 又觉得很是欣慰，毕竟是亲生的母子，世上最最亲密的关系，知道她所说所做都是为了他好了，所以才耐着性子听她絮叨！ 一时间眼眶竟然有些酸楚，这孩子，长大了啊…… 下人撩开帘子，将大夫引了进来，镇西伯夫人连忙用手帕拭了拭尚未来得及流出的眼泪，连声请大夫为儿子好好仔细的检查一遍。 大夫的鼻子很灵，一进门就闻到周二少爷身上的药油味，其中的主要成分也能猜的八九不离十。 当即心中就有几份不快——既是已经请了大夫看诊，还要他来白跑一趟腿是为何？ 不过镇西伯不同于一般人家，在这小小的云州城里是头一份儿的，连柳明、杨氏夫妇都得想办法拉拢周家，他就是个小小的大夫，哪里有胆子得罪人，和镇西伯夫人和少爷摆脸色？ 只得又认认真真的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前面的大夫处理的已经很好了，二少爷只需要再静养几天即可。” 忽然想到外面那些传闻，又添了一句：“近半个月来最好不要做活动量大的事。” 周靖康面上带了些微的尴尬，这是暗指这段时间不要有房事。想必是这个大夫听说过自己贪花好色的名声，才故意嘱咐这一句的吧？ 连个小小的大夫都知道他名声不好了，五小姐那边就是消息再不灵通，也会偶尔听见一两句风言风语吧？ 周靖康表示自己做人太失败了啊！怪不得连个妙蕊居的小丫鬟都不待见自己！ 镇西伯夫人不放心，又逼着大夫仔仔细细的给儿子检查了一遍，大夫说只需静养，她还非得让他开个养身补身的方子出来。 大夫挺无语，却也只能顺着镇西伯夫人的意思来，开了个平安方。周夫人这才满意，派人封了个大大的红封，送大夫出府。 出一趟诊，就应付的开了个平安方，最后却拿了那么大的红包。大夫当时的心情若是翻译成网络流行语就是：人傻钱多速来。 “幸亏你没事，不然我非得拆了那知州府不可！”送走大夫之后，周夫人恨恨的说道。 周靖康就安静的听着，不发一语。 难得今天儿子的态度特别好，周夫人有些不想走，又在儿子房间里和他谈了会儿心。周靖康虽然只是一直耐着性子听，却把他娘亲给美坏了，可见周靖康平日里是有多不靠谱儿！ 心中到底记挂着大夫让儿子静养、多休息的话，痛痛快快的絮叨了一通便不敢多留，吩咐周靖康身边的人好好照顾主子便起身离开。 周夫人先是被儿子受伤的事弄得乱了心神，后来又被周靖康的听话给感动得一塌糊涂，离开时走路都轻飘飘的，一时间就没顾得上儿子回府时怎么还多带了两个人。 只是镇西伯夫人走后不到一刻钟时间，她身边的管事妈妈就又过来了，说是夫人嫌绣房那边送来的荷包、帕子都太死板了，没有合心意的，想绣些新鲜花样儿的玩，少爷院子里的郦儿和翠青两位姑娘最是灵巧不过，绣出来的东西定能讨得夫人喜欢，想从少爷这儿借走一段时间去夫人那做些活计。 郦儿和翠青两个，是不是灵巧暂且不说，模样、身材那都是一等一的，在府里绝对是掐尖儿的人物……早早的就被周靖康收入房中。 周夫人想着大夫嘱咐了，不许儿子做运动量的事，这房事肯定要禁了。怕这两个狐媚子勾引儿子，也怕儿子把持不住再加重了伤势，索性派人来把她二人带走。 周靖康快给自己母亲跪了……连在母亲眼里，他也是那样不靠谱的人吗？就非得把郦儿和翠青与自己隔离了才能放心？ 有些无力，没说什么，挥挥手让管事妈妈把人给领走。 郦儿和翠青两个也只是年纪不大十几岁的小丫头，平日里最多在院子里互相掐一掐，这冷不防夫人身边的妈妈来说要带她们走，说是让她们去帮忙做些绣活儿。 她们是少爷的通房，职责就是伺候好二少爷，又不是绣娘，这些活计哪里用得上她们做？还让她们收拾贴身的东西，要去夫人院子里住上十天半个月。 管事妈妈的话说的不明不白的，两个美娇娘心里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也是惶惶然。 周靖康躺在床上出神，郦儿和翠青却双双冲进来，说是要临去前和他道个别。 管事妈妈一个没拦住被她们给冲了进去，就只能跟在她们身后也进了周靖康的房间。在角落里站好，面色很是不好看。 她心想不过是两个小贱蹄子，仗着少爷的宠爱，就不知天高地厚了！没规矩！到了夫人院子里，少不得要替少爷管教管教了。 周靖康在她二人面上来回看了看，忽然觉得颓然。自己以前是什么眼光啊？这两个，模样也就是一般，性子么……就瞧这敢不通报就闯进他房间的劲儿，就知道是只会娇蛮任性，没长脑子的白痴了！ 他咋会看上这样的两个丫鬟，还收做通房，好吃好喝的养着，甚至还叫她们二人哄了不少他的好东西去？ 跟柳家五小姐完全没法比嘛！ 五小姐不仅样貌出众，且十分聪慧。拿今日之事来说，她想护着她身边的丫鬟，就是嫡子、嫡女都出马了，她也照样把事情办成了不是？ 再看下面满脸泪痕楚楚可怜的那两位……只是去母亲院子里待上一段时间，每日去母亲院子里晨昏定省都能见到，又不是生离死别！ 平日里最喜欢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顿时就变成了惺惺作态。 见过柳相思，其他人就都显得寡淡了些，怎么看怎么都不顺眼。 懒得说些什么，就让管事妈妈将人给带走，郦儿和翠青一人挽着个小包袱，抽抽搭搭的跟在管事妈妈身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把她们二人发卖出府呢！ “小顺。”喊身边贴身的小厮。 “奴才在，少爷请吩咐。”小顺连忙应答。 周靖康却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语气有些犹豫的问道：“你说，在你的眼里，我是个怎样的人？” 小顺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满脸是笑，张口就来：“少爷您仪表堂堂、器宇不凡、英明神武、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器宇轩昂，小的们都对您心服口服，恨不得为您肝脑涂地、死而后已！能在您身边伺候，简直是小的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旁的人就是打破了脑袋也没这个机会！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小的呢！” 周靖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