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节
血溅在炀帝温文尔雅的面上,肆意疯癫。 他得手中拿着一把刀,他曾用那把刀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 殿内众人都已屏住了呼吸,前面的李无年早已晕了过去。 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 宇文化及始终低着头,无人看清那眸中神色。 第92章 自炀帝在殿前杀了柴绍后, 洛阳局势便更诡谲了。休朝几日无人不战战兢兢,生怕那帝王将刀刃对准他们。 那位以女子之身祸乱朝堂的九公主更是成为天下禁忌。 徐子陵与寇仲对视一眼,心中微沉。 前日二人假意顺从岳山,亦是从中得到了不少消息。 炀帝昏庸暴虐, 不问朝政,在文帝时受尽打压的慈航静斋与魔门趁此机会早已渗透了朝堂。 如今朝中半数人都与江湖有勾结。 岳山此次前来便是为了一份名单――一份记录了与魔门暗中来往的大臣的名单。 炀帝前日杀了柴绍,不少人已想到了是在杀鸡儆猴。 李阀最近的动作,实在太大了些。 寇仲微微眯了眯眼:“岳山这老匹夫, 真把我们往火坑里推。” 他说着又仰头喝了碗酒。 “小心隔墙有耳。” 徐子陵余光扫了四周一眼, 淡淡道。 寇仲闻言嗤笑:“这老匹夫只关心我们能不能拿到名单, 至于我们说了什么, 他倒是没那闲心。” 岳山临走前给二人身体里注了道魔气,长生诀乃正宗道家功法与魔门相生相克。魔气多存一日,对经脉伤害就越大。 徐子陵轻叹了口气:“如今怎么办?” 两人正说着便见前面忽然闹了起来, 一堆人围着场面倒是很大。 “老伯。” 寇仲招了招手,卖酒的老头放下手中活计连忙过来。 “两位少侠有何吩咐?” 徐子陵从袖口掏出几粒碎银递给老人,温和道:“老伯客气了,吩咐倒是没有, 只是想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官兵压着百余人挤作一团,好不热闹。 老头咳嗽着摇了摇头:“还不是那花匠不小心将花盆给碎了。” “那官兵又是怎么回事?” 寇仲问。 老头向后看了眼,小心道:“这些桃花是圣上命人从各地搜罗而来,珍贵无比, 只一株便是价值连城。” 这话倒是惹得寇仲好奇不已:“再珍贵也不过是桃花而已, 难道还能比人命值钱?” 老头笑了笑:“少侠有所不知, 这些桃花皆是圣上为九公主所寻,有些自东海仙岛而来,有些却是那黄沙吃人的西域多年才培育的一株,自是珍奇难言。” 前面围着的人群已经散开了。 徐子陵喝茶的手微顿,突然问:“老伯,这些花匠都是从哪里来的?” 既然桃花是要献给九公主的,栽花花匠自然是要进宫的,这不正是一个机会? 老头仔细想了想道:“好像都是洛阳本地的花匠,拉走时给了家里一大笔银子。” 他说到这儿有些歉意:“老了记性不好了只记得这些,二位若是好奇,不妨再问问别人。” 寇仲点头笑了笑:“多谢老伯了。” 花匠与官兵都已走了,这洛阳长街上又安静了下来。 寇仲与徐子陵对视一眼,心中已有了主意。 隋宫: 惊鹊台自十年前末秋一役便被一把火烧了干净,如今那玉石台前荒草郁郁,看着好不凄凉。 吴裙趴在玉撵上路过时忽然道:“停。” 她声音轻轻地却无人敢忽视,连忙将玉撵停了下来。 九公主支着手看了会儿,忽然坐起身来。 惊鹊台旧址本就偏僻,多年来圣上刻意忽视,如今草已丈高了。 吴裙微微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不要跟上来,便一个人提着裙子入了荒园。 前几日下了雨,如今天还阴着,那荒园里湿土泥泞。 吴裙绣鞋被污泥粘着便索性脱了鞋子,光着脚往前走,园中土地湿软踩着倒也舒服。 草丛中遗了不少焦木,还有惊鹊台上的旧物,零散地堆在一旁。 这是圣上最厌恶的地方,自然无人敢拾取遗珠。 吴裙一路倒是见了不少熟悉的东西。 再往前荒草穷尽,便只剩了焦土。 青缎美人也停了下来。 她微微蹲下身去,拨开草丛找了一番,终于在前面找到了早已被摔坏的琉璃珠算。 她十六岁那年曾坐在高台上把玩珠算,无趣时便扔了下来。未曾想到在这里还能找到。 吴裙眉目柔和了些许,眸光温柔地看向手中残物。 “你何必又回来找它。” 耳边忽听得一道淡淡地声音,吴裙轻轻抬眼,便见那穿着朱红官袍的男人目光复杂的看着她。 宇文化及看着她眉目孱弱风流,却与当年柔弱天真姿态一模一样,心中微微软了软。 吴裙轻轻笑了笑:“我知道我若是想要这琉璃珠算,面前马上便会有一百个一样的,甚至更好。” 她顿了顿又叹了口气:“可我只想要原来的。” 那声音又轻又软,却无端带了几分惆怅。 宇文化及眸光微暗,忽然伸出手来:“给我。” “你能修好它?” 云鬓花靥的美人轻轻抬起头来,笑看着他。 男人指尖痒痒的,不由想要摸摸那月牙儿似的眼睛,可最终却只是道:“我可以试试。” 吴裙将珠算递给他便在一旁看着。 珠算摔下去时只少了几颗琉璃珠子,宇文化及指尖微动,便将断了的两块溶在了一起。 分明只是个玩物,可他却比公事还要认真。 伸手从官袍腰带上取了两颗宝石镶嵌了上去,倒比原来还要好看。 吴裙欣喜地接过来拿在指尖把玩。 “真漂亮。” 她柔声道。 那穿着青色缎子的美人分明已是天姿国色,可笑起来却仍旧像个孩子似的,天真欢喜。 宇文化及目光柔和:“你喜欢便好。” 吴裙面上染了丝薄红,回眸看着他。 她并未问他为何知道她会来这儿,从幼时到如今,这世上最知她心意的人一直是他。 夕阳已至,照的惊鹊荒台衰草凄凄。 那些往日的繁华都付与了一场烧尽洛阳的大火。 吴裙看着那人笼在斜阳下孤寞温柔的眉眼,忽然道:“我要走了。” 她声音轻轻地,顿了顿又道:“听说花园里新移种了些桃花,我要去看看。” 穿着朱红官袍的青年微微笑了笑:“去吧。” 他垂下的眸中暗色沉沉,慢慢转过身去,一步一步踏着荒草离开。 吴裙看着那人背影轻轻敛下眉眼来。 女官们等了很久,九公主终于回来了。 她回来时手中还拿着一个颇为精致的小珠算,可所有人都当没看见一般谨慎的低着头。 玉撵已经开始走了。 吴裙趴在榻上看着夕阳落在台前残照些许,不由微微叹了口气。 新桃花移种在前面花园中,吴裙今日出来便也是想看看,可到这会儿却已没了兴致。 “公主?” 蒹葭低声问。 九公主把玩着小珠算的手顿了顿,淡淡道:“去二哥那儿。” 蒹葭应了声,玉撵便又转了个弯。 琉璃玉瓦上染了淡淡晕黄,看着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