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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去而复返的春兰身后跟着一串宫人,他们将餐盘摆上桌时,解庭南瞧见春兰欠下身,在太后耳边低声说起了话: “娘娘,贤妃娘娘来给您请安了,在外头呆了好一阵子呢。” “贤妃?”太后显然愣了愣,略一挑唇,也没说是请还是不请人进来,“她倒是念着哀家。” “是,”那春兰已经在太后身边伺候二十来年了,说话也要更亲近些,没那么多忌讳,“还带了长公主一道呢。” 解庭南低头逗狐狸玩,转而又眼巴巴地看向桌案上的茶点。小孩只装作没听见的模样,不动声色地竖起耳朵听她们讲话。 太后略一思索,倒是看了小孩儿一眼,摇了摇头,“就说哀家身体不适,便不见了罢。” 解庭南:? 别啊,他还想见见这传闻里的贤妃是个何许人也呢。 这可是在去峄山路上一人包了全部热水的女人啊,明明自己也没见过她,却总觉得这人不怀好意似的,偏偏总又神龙不见首尾,见都见不着。 可到底没法对太后的决定发出什么抗议。 春兰低头应是,又转身出去回话了。 贤妃站在慈宁宫门口,身边站着百无聊赖的大公主,大热天的被逼出了一身汗,几乎要咬碎了一口银牙。 这老太婆,实在是太不把人当回事了! 她已经在这里站了足足有一个时辰,半个人影都见不着不说,好不容易等来个太后身侧的春兰,又急匆匆地不知道要去办什么事。她又等了一会儿才把人等来替她通传,这一下又不见影了! “都说了没必要自讨没趣了,”长公主在旁边慵懒地插了句嘴,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呵欠。 “母妃,依我看我们还是走吧。皇祖母那天的话也未必当真,或许只是说说罢了,您又何必如此较真、以为皇祖母会真对那傻子上心呢。” “我看可未必,”贤妃冷笑一声,“方才那奴婢不带着一帮人,指不准就是给他们送东西吃呢。” “母妃您不至于吧,”长公主撇了撇嘴,“况且不过就是个傻子,我真不知道您到底在忌惮什么。” 贤妃垂下眸。 忌惮什么?她忌惮狠了。 那时德妃姐姐和她念叨过几句,她那时便已经分外注意三皇子的动向。她总觉着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却又不知是什么。 就连太后寿辰那日本该被调包的字画……!也什么事都没有。 她还未说什么,便听见了不远处传来的匆匆脚步声。她重新端起笑脸,殷切地看向朝她走来的春兰。 春兰抱歉道:“娘娘,太后娘娘身体不适,准备歇息了,娘娘还是改日再来罢。” 贤妃笑容僵住:…… 你们那一堆端着食盒的人方才走进去,当本宫是瞎子吗? 可太后都发话了,她又不能再多说什么,又不敢得罪这位太后身边的红人——只好笑着施施然离去了,转身就差点要控制不住表情,将手中的食盒摔在地上。 “母妃您别生气,”长公主见势不妙连忙去扶起身边暴怒的女人,声音也软了几分,“当心气坏了身子。” “……”贤妃恨恨地抿起唇,也冷静下来了,调整了一下面上的表情才往苌溪宫的方向走去。 哄走了贤妃和长公主,春兰又回到太后身边伺候,看着三皇子在那儿和太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心中甚是欢喜。 许多年没有人能陪娘娘这么说话了,她心里头是真的高兴。 皇帝毕竟是九五之尊,平日里政务繁忙,也没有那么多机会来陪伴娘娘。 他们聊到了正午,顺带一同用完午膳后,到了歇息时辰的太后才肯把人放了回去,临行前又赏了好些东西,都是外国进贡上来的珠宝玩物,值钱得紧。 小孩儿也不会推辞,乐滋滋地收下了,临走前还说下次来要带给皇奶奶一个惊喜。 解庭南走后不久,太后若有所思地倚在贵妃榻上,招手屏退了下人,只留下个最亲近的春兰。 “春兰,”老人自若地抿了一口茶,神色微冷,声音很轻。 “你觉不觉着,老三的‘痴傻’有些问题?” 春兰心中一动,“娘娘的意思是……” 太后拧眉道:“你可还记得先帝所出的小十八?” “奴婢记得。”被这么一提,春兰也反应过来了。 这先帝后宫嫔妃子女众多,那些皇子公主最后活下来的却只剩下了两个。而太后所说的小十八,便是十八公主。 天生痴傻。 十八公主的母妃只是一介宫婢,也是运气好才得了皇帝的垂青,哪曾想还未飞黄腾达,便剩下了傻子。 十八公主的母妃死的早,那时还是皇后的太后起了怜悯心,便多照拂了几分,过到自己膝下来了。 可十八公主命短,只活到了三殿下这个年纪,便去了。 这么多年过去,春兰差点就要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可这么比较起来,那十八公主和三皇子殿下很不一样。八岁时的十八公主别说是识字了,就连话都说不清楚,好教歹教都学不会行礼,哪来三殿下这么伶俐的模样。 可三殿下的傻又不是空穴来风,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不,不对。 三殿下……倒不像是“学不会”,而更像是“记不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