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这俩差不多的吧。”江北北说,“我们中国人,一般不好意思说爱的,都用喜欢代替。比如,想说爱你,最后说出口是我喜欢你。” “呵,小孩儿一个,还是不一样的。”唐西周拉近椅子,说道,“一个是索取,一个是付出,怎么一样?” “……诶?哪个是索取啊?” “喜欢。”唐西周说,“你仔细想想,你喜欢什么,是你在向那个东西索取,他的某个特质你很喜欢,让你愉快,让你心生欢喜,是他,让你,感到欢喜,所以你对他的喜欢就是索取。特别简单,你前两天追的那个小偶像,你能说出喜欢他的好多理由,脸好看,行,如果哪天挂了阵大风,把他脸刮成馒头了,你一瞧,哟,原来是个馒头精,你喜欢的特质消失不见了,你还会喜欢他吗?如果你说会,那你只是在回味曾经的那种欢喜之情。” 江北北目瞪口呆鼓掌。 “爱就不一样了。爱就是付出,你关心的是他的感受,而不是你自己的感受,甚至不要求他的回应。天冷了,你会担心他冷不冷,你会因为爱他喜欢他某种特质,比如脸吧。然后某天来了场大风,把他脸刮成了馒头,你第一个念头是什么?是他脸疼不疼,他难受不难受,而不是你还要不要喜欢他。其实说白了,喜欢自始至终是你用对方来取悦自己,爱则是忘了你自己,眼里心里都是他,他出问题了,第一个反应是关心他。” 江北北这次彻底呆了。 “北北,告诉我,你能把你身边的人,用爱和喜欢分类吗?” 江北北认真想了好久,忽然说:“不对啊二哥,那这样看……我肯定是爱着你们的,你就说吧,哪天我没关心你们冷不冷?下个雪你们哪个晚归了,我都提心吊胆的,我四哥当年受伤,我心快疼死了。” 唐西周一拳砸在桌上:“这不废话!你要不爱我们,你就是没良心的,心掏出来喂宋大喵吧!” 江北北哈哈乐个不停。 唐西周又坐下来,叹息道:“丫头,但你能分清爱情的爱跟亲情的爱吗?” 江北北认真思索了会儿,发现自己的问题就在于此! 于是,她低声问唐西周:“二哥,你是怎么分清的?” 她想做的事,其实跟唐西周和严清明一样。 唐西周跟严清明也是从青梅竹马开始,最终发展成了恋人,她现在也想这样,但她分不清。 “那还用分?”唐西周挑起眉,吊儿郎当道,“一个眼神就懂了,这是默契,你学不来。” “噫?” 唐西周:“北北,二哥是问你,你心里爱情的爱,里头装的有人吗?” 江北北咬着指头,慢吞吞点头:“有,我好像分清了。” “嗯,怎么分清的?” “……我直说,你别骂我。” “你说,你二哥见多识广,你吐出什么词我都不会大惊小怪。” “盖一条被子,睡一张床。”江北北说,“爱情的爱。” 她又指着唐西周:“每天关心,但并不想盖一条被子躺一张床,如果想了会浑身难受,想以头撞墙让这大逆不道的想法滚犊子,这是亲情的爱。” 唐西周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 “二哥,我是不是出师了?” “你是长大了。”唐西周说,“谢天谢地,没把你带歪。来,二哥做个调查,你说实话。” “嗯。” 唐西周说:“秦元。” 江北北一愣之后,答:“浑身难受!” “楚尧!” “……嘿嘿。”江北北咧开嘴笑了。 “二哥知道了。” “可是……二哥。”江北北又问他,“我该怎么知道,他对我是哪种爱呢?” “你是问尧儿吗?”唐西周笑着说,“我又不是他,我怎么知道他对你到底是哪种爱呢?不过,二哥还是要跟你说,以你现在对尧儿的程度,他就算爱你成疯,你也察觉不出。” 江北北懵了,比划了个问号。 唐西周:“你连看都不敢看他,他哪怕把爱你俩字写到脸上,我估计你也看不见。” 当然,也怪有些人埋的太深,一直在线的边缘徘徊,却怕惊到她,迟迟未肯表示。 “唐队,局长电话。” “来了。”唐西周连忙搓脸,摆手让江北北回家,“快点回去吧,还有秦元,别怕他,他是职业病,给自己计较的利益太多了,对你放不开又心急,瞧那笨拙劲儿,没眼看。但怎么说呢,你三哥也不是危险的人,都是掏心窝的对你,你平心静气面对他会好很多。” 江北北回到喵了个咪,秦元还在。 江北北走过去,额头冒着丧气,又怂又要装胆大的,对秦元说:“三哥,咱把下午那段掐了,您再仔细想想看,成吗?我觉得你稍微些许好像似乎有那么点冲动,当然,我也是。” 秦元慢慢摇了摇头。 “北北,是我太心急,但不是一时冲动。” “你之前一直在上学,三哥忙着立足,忙着工作,也没想过。但你现在工作了,成人了,忽然有一天,三哥看着你,想到了你可能会找男友,会结婚……从我在意这些的时候,你在三哥眼里,就变了。” “北北,一时半会,我知道你接受不了,但我认为,我对你这份感情的变化,你有权知晓。” “是自私,我自私惯了……”秦元说,“但爱,不就是自私吗?” 江北北也直视着他,说:“三哥,我对你没感觉。” “那是因为,你叫我三哥,而不是秦元。” 秦元几乎用殷切的语气,对她说出这句话:“北北,试试看,给我次机会,给秦元一次机会。” 第15章 我一定在做梦 两个老太太最终决定到国外某暖和的小海岛猫冬,宋朗爸妈全程陪同,出发这天,江北北起了个大早,自告奋勇开车送她们去机场。 原本挺顺利的,打开车,装好行李,把车开出停车位,江北北一气呵成。 然后,她余光瞥到了依旧是黑与白两色的楚尧,大衣笔挺,衣领雪白。他站在楼道口,微微笑着,等待着他们离开。 江北北一个激动,换了个倒挡,油门一踩,车飞了回去,呱唧一声,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撞上了安静停在后面的黑色车。 这是……楚尧的车。 江北北看着倒车镜,都觉得楚尧这辆车的车顶此刻正在散发着委屈。 江北北奶奶愁拍大腿:“妮子啊,你这个水平让我怎么放心!” 宋朗爸妈:“哈哈哈哈哈哈——撞到谁的车了?是尧儿的吗?” 楚尧走过来,弯下腰,隔着玻璃看向她。 江北北打开车窗,怂的不敢去看楚尧,直视着前方,说道:“尧哥……意外。” 他出现,她就会紧张,总想表现的很坦然,很熟练,可结果往往相反。 楚尧温声道:“你没事吧?安全带系好,还能开吗?要不要换宋伯伯来?” 江北北:“我没事!尧哥,等我回来送你上班。” “撞了一下,动静大了点,不过,车没问题。”楚尧说,“你快送奶奶他们去机场吧,路上不要急,静下心开。” “哎!” 江北北手忙脚乱开走,楚尧这才检查车。 并无大碍,只前面的车牌被撞的紧贴着车身,留下一道凸起的痕迹,楚爸遛弯回来,盯着儿子的车牌看了会儿,忽然说道:“农历生日。” “嗯?” “说你。”楚爸指着他的车牌,“今天农历初三,你二十八。” “我不过农历。”楚尧说。 楚爸:“自作多情,也没人给你过……晚上想吃什么?” “晚上不回来。”楚尧说,“今天夜班。” 殡仪馆前停了辆采访车,侧边漆着中视的logo,在这里看到中视的车,楚尧内心闪过一丝不安。 江北北会爱屋及乌,他也一样,潜意识里,看到和她沾边的事物出现在自己的工作地点,心都会提到嗓子眼。 好在,只是采访,他看见了扛着摄像机的工作人员,一个高个子女人正与馆长在门口聊天,表情轻松。 馆长看到楚尧,激动地招手让他过去。 “金主编,这是楚尧,我们这儿最优秀的员工!拍他!可以拍他!” 高个女人转过头,飞快藏起眼中一闪而过的亮光,保持着微笑,咬着字强调:“你好,我叫黄!元宝。我是中视三套《身边的他们》栏目组的主编,您之前有看过我们的节目吗?” 她把手伸了过来,欲要握手。 楚尧目光落在她的手上,旋即收回,只是点了点头,手却没动。 “看过一些。”楚尧家的电视只要开着,基本停在三套。 虽然知道江北北不会出镜,但他们家人依然热衷于在各种新闻图标下,捕捉江北北的名字。时日长了,三套有哪些节目,楚尧比江北北都清楚。 黄元宝把手放了回去。 馆长解释:“金主编,我们这个工作,考虑到大家的不便之处,一般情况下是不和人握手的。” “我知道,来之前有做过调研。”黄元宝道,“消弭偏见,破除固化印象,进行有意义的死亡教育,这正是我们做这期节目的意义所在,我希望有一天,从事这种职业的大家,都能够自然的与友人陌生人握手问好。” “做节目的就是不一样。”馆长感叹,“金主编说得太好了。” 黄元宝:“……我姓黄。” 午休时间,节目组对今日到职的员工进行了简单的谈话式采访。 黄元宝亲自上阵采访楚尧。 “来之前就知道你。”黄元宝说,“我跟新闻聚焦的江记者关系很好。” “江北北。”楚尧微微笑了起来,“我妹妹。” 黄元宝恍惚中有种错觉,她觉得,江北北三个字一出现,楚尧比刚刚稍微接了点地气,不再那么生人勿进了。 要知道上午的取景,摄像扛着机器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一来是因为这个工作场合的气氛,二来就是因为楚尧本人。 太冷了,像块冰。 “经常听她提起她的几个哥哥,台里的同事都很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