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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不曾召见他。 太庙上值的名单里,也没排他的值。 开始心也是悬着的,然而陛下开始了御门听政,傅元青有轻微松了口气的感觉——至于为何如此,为何有些失落又有些轻松,他不敢细想,也不愿细想。 他侠坐于榻上,双手捧着那碗茶,安静了一会儿,一时间司礼监里只有刘玖的哭声。 “陛下今日在哪里?”他问。 “还在太庙。”方泾道,“曹哥跟着伺候。” 傅元青放下茶,站起来:“半安也连着六七班了,我过去替他一趟。” 方泾皱眉:“老祖宗,您最近又频频风寒,您别去了,身体不好……” “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可是先帝移庙这样震撼朝野的事,绝不能让陛下去做。”傅元青站起来。 他穿好补服,依旧觉得有些凉意,便对方泾说:“帮我去柜子里把正月里那件貂绒大氅找出来。” 方泾眼眶红了:“干爹,那可是三九腊月穿的氅衣。您身体都这般了吗?您歇歇,歇歇吧。儿子去找主子爷说,儿子去求主子爷。” “半安劝不住陛下,你也不行。只能我去。”他道。 方泾擦了擦眼泪,入内翻箱倒柜。 傅元青别上貂珰与牙牌,整理了一下腰间搭扣,然后对刘玖道:“刘厂公。上朝议事是陛下委以你的重托。包含陛下万般信任之意。如今恐有灾祸就推卸责任,你就没想过陛下知道了如何处置你?” 刘玖哭的眼眶都肿了:“那、那该怎么办,求老祖宗给指条生路。” 傅元青抿嘴一笑:“生路我早就为厂公指过,您拿着三法司公文在北镇司想要提审侯兴海时,我便说过。” 刘玖一脸茫然。 “四个字,可明哲保身,可无愧于心,可顶天立地。”傅元青对他说。 “什、什么。” 那件傅元青穿了好些年的天青色羊绒貂绒氅衣,终于在箱子底被找到了。 方泾提留着为傅元青穿上。 “公理天道。” 傅元青说完这话,转身踏步离开了司礼监。 他坐凳杌抵达太庙前殿外,曹半安与神宫监掌印高勤海在外面急的团团转,见他来了,连忙下阶。 “老祖宗。”高勤海要哭出来了,“您可算来了。” 傅元青回礼,看向曹半安。 “主子爷入内后,就把大门关了,不让人近。”曹半安说,“从门缝里,看主子爷把灵台都砸了……” 他声音小了些:“还把先帝的牌位扔了,这会儿似乎打算用蜡烛点燃了烧着玩……我们真着急,说要不卸门轴进去。” “进去是死。不进去神庙牌位被烧也是死。”高勤海浑身发抖,“老祖宗救我,老祖宗求您救救小的。” “半安,让赖立群安排魏飞龙带队,围住太庙,替换掌庙的这些宫人。”傅元青对曹半安说。 “让周围所有人都退出太庙。”傅元青对高勤海说,“记得让大家封嘴。绝对不允许提起任何有关的事,不然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好,好,我知道了。” 傅元青深吸了一口气:“想办法开门吧。我进去。” 宫人们卸下半边门板,巨大的门板倾倒下来,被勉强撑着,露出一条缝隙,傅元青便从那里面钻了进去。 外面的人们悄无声息的又把这门板装了回去。 于是太庙诺达的前殿便安静了下来。 阳光从格子状的窗框中射入大殿。 太庙前殿供奉的是先前七位逝去的天子。 以左为尊,从左到右共计七庙。 在七庙之上乃是太祖皇帝的牌位。 头顶有藻井,中空,镶嵌透明琉璃瓦,光芒射下来,落在太庙中间,形成了流动的七彩祥云。澡巾的榫卯上雕琢繁华的云外仙山,一共七层,与天子七庙一一对应。 最右边那小庙被砸的稀巴烂。 经纬被刀剑撕碎。 香炉倒塌。 赵谨……或者说成帝的牌位被扔在了长命灯里,紫檀木如今浸泡了满满的油脂。 “你来了?”坐在蒲垫上那个有些憔悴的人问他。 傅元青行礼:“陛下。” “不是这样闹腾,你是不是都想不起朕这个人?”少帝问他,眼下铁青,眼里都是血丝,他拿起酒来灌了一大口。 与上次在观星台上不同,这次他喝的酒极烈,不到身侧,已经能闻到浓烈的酒味。 “算起来,司礼监离养心殿也没多远,没安排你上值,你便不来。说不定因此还乐不思蜀吧。”少帝醉醺醺的笑了一声。 他的眼神阴霾,紧紧盯着傅元青。 中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涌动聚拢。 傅元青看不明白,沉默了一会儿,卷起袖子,开始收拾杂乱的灵台,他低声说:“主子不应该如此对待祖先……这是大不敬。” “是吗?”少帝咯咯笑了,“太庙太庙,乃是天子之庙。大端二十二任帝王,除了太祖可长驻此庙,祖宗规矩,祭祀只需上溯七帝。所以太庙里永远只有七个牌位。朕若死了,便要有一位祖宗移庙,到底是谁大不敬?” 傅元青从长明灯里,把浸泡了许久的成帝牌位拿了出来。 巨大的牌位被他捧在怀中,又重新放置在灵台上,他从怀中掏出帕子,轻轻擦拭牌位上的油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