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
火狐的眼神十分复杂,很难说出它这会儿在想什么,盯了我半天,才缓缓来到了狼妖身边,狼妖淡淡地看了它一眼,说:“希望日后你不会为今天的决定而后悔。” 说完目光扫过四周,所有的牢房都死一般寂静,再没有一丁点的声音发出,接着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带着火狐继续朝前跑了过去。 本以为这件事情就已经到此为止,可是见狼妖还在往里深入,不禁皱了眉头,似乎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小鬼子文件里提到的那件可以复活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总不会是藏在这监狱的最里头了吧。 按下心头的疑惑,马不停蹄地跟着一狼一狐往里跑,等重新回到了画有大大的狱字墙面时,前面就再也没有路了。 狼妖在这时转过头,盯着我说:“这堵墙的后面便是幽泉河的旧泉眼,传说在这里藏着长生不老的秘密,幽泉城存在的最主要的意义就是把守这个泉口不让外人觊觎,只不过城池早已废弃了千年,泉眼的泉水也早已干涸,能在里面发现什么,我就不太清楚了。” 说着径直来到墙底,后腿站立,前肢搭在墙面上,口中发出一声嘶吼,紧接着就听到从四周传来轰隆隆的巨响,整个洞穴都在微微颤抖,不断有碎石尘土从顶处落在头上,并且愈来愈烈,仿佛随时都能塌下来。 而在这个时候,原本看似完整的一堵石墙,却在狼妖的用力下沿着中间缓缓裂开一道缝,并且像一扇巨石门一般逐渐朝着两边扩展,直到感觉整个洞穴都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一道足以让一人通过的门缝,硬生生被狼妖推了出来。 我们三人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走到了石门前,看着巨石门足以接近两米的厚度,再看狼妖站在地上跟没事人一样,顿时一股后怕涌上心头,而那狼妖也只是停顿了不到两息的时间,便回头看了我们一眼,转身隐没在了门缝里的黑暗当中。 火狐在这时并没有第一时间跟进去,闪动着紫色的眼眸盯着我,似乎是想说什么,却终究放弃地转过头,钻进了黑暗的缝隙里。 当我和红鲤还有刘三手侧着身子穿过巨石门时,一声声水流湍动的响声陡然在寂静的空气里响了起来,黑暗之中隐约能看见狼妖和火狐的身影就停在前方不远处的位置,一动也不动,像是在看这什么。 “故人之后到访,恕老朽身体不便,有失远迎,还望多多包涵。” 一阵苍老的声音突然在空中蓦地响起,吓得我们三人齐齐后退了两步,而就在这时,面前的黑暗里忽然亮起了一道昏暗的烛光,摇摇曳曳,光晕很快的照亮四周,一座低矮的茅草房,赫然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茅草房的一边是一条湍湍流动的小溪,狼妖和火狐就蹲在门口,破败的木门半掩着房门,隐隐能看到在里面有道烛光闪烁,一个佝偻的身形在屋内来回穿梭,最终停在了门口,目光像是透过缝隙看向我们几个,淡淡道:“来都来了,进来坐坐吧。” 我们三人对望了一眼,在这种地方居然能碰见活人,一时间有些难以拿定主意,而在这个时候,就听屋里那人呵呵笑道:“白家小子不必担心,我跟你爷爷也算是至交,屋内只有薄茶一杯,没有别的,赶紧喝完,还得上路呢。” 第一百三十五章 超度 “你认识我爷爷?” 我浑身颤了颤,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里居然会遇见我爷爷的故人。 迟疑之际,见红鲤冲我点点头,似乎是想让我过去看看,犹豫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走到了门口。 狼妖和火狐一直站在门口没有动过,目光盯着屋子里,看不出什么情绪,见我们走过来也退到了两边,然后就听屋里的老人说:“你们几个在门口等着吧,我跟故人之后聊两句,很快就好。” 声音虽然平淡,可是听在耳朵里那股子不容置疑的语气,让红鲤跟刘三手齐齐停下了脚步。 “放心吧,我没事的。” 给了他俩一个安定的眼神,伸手推开屋门,第一眼没有瞧见人,只有一张被水汽浸透的木桌,桌子上放着一根白烛,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屋子,在墙上映出了一个佝偻的人影。 人影的主人被卡在视线死角,看不见什么模样,深吸了口起,就迈步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摆设比我预想的还要简陋,除了那张桌子外,就只有摆在相对而立的两把木凳,其中靠里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藏在阴暗的光影里一下也看不清楚,等我再往里走来到那人的对面,一具干尸,赫然出现在了面前。 可是这具干尸却又和我们之前在日军营地里见到的那些个鬼子干尸不太一样,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腐化成一条条碎布烂料,萎缩的肌肉已经开始发黑,一层层贴在骨头上面,犹如一个骷髅披着一层皮,只是皮肉上的水分还在,不知道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方法,还是说被这里浓郁的水汽所影响。 “吓到了?” 见我站在那失了神,那人嘴角的皮肉扯出一个像是微笑的表情,然后伸出枯瘦的跟鸡爪子一样的黑手在桌子上敲了敲说:“坐吧。” 我咽了口唾沫将屁股挪到了老人正对面的板凳上,刚一坐下,就听到吱呀一声,显然有些不堪重负,吓得我蹭地又站了起来。 那人笑了笑,也没在意,拿手推了推桌子上的一个茶碗到我面前,说:“喝了吧,河上风大,不然身子骨受不住。” 我疑惑地低头看了眼茶碗立的水,感觉就像是一碗白水,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却让我想起那天在罗刹城前的茶铺里喝的那碗茶,不知道二者会不会是同样的效果,而且在没确定眼前这干尸的身份之前,这碗水,我暂时也不敢喝。 “嗯,在外面多留点心眼总是没错的。” 那人见我这样反倒是点了点头,端起桌上的茶碗一饮而尽道:“身为九泉巡河人的后人,我这点东西,却是有些见笑了。” 我摇了摇头说:“您真认识我爷爷?” 谁知那人晃了晃脑袋说:“认识,也不认识。” 我皱着眉头道:“什么意思?” “我也忘了上一次见到你们白家之人是什么时候了,只记得那天有个白家人还没有到九泉府报道任职,便跑到这来告诉我说十八年后他的孙子会到这来找我,让我务必帮他一个大忙,等他死后成了九泉巡河人,必会帮我脱离此处,以作汇报。” 那人说完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道:“没想到这一转眼就是十八年过去了,我还以为得好长时间呢,这地方太寂寞了,太寂寞了。” 十八年? 我听了直嘬牙花子,那个找他的白家人不用说肯定是我爷爷,可是他怎么会知道我会找到这个地方来,而且还是十八年前,难道说在我一出生的时候他就知道我这辈子要去哪,做什么,见什么人,这未免也太恐怖了。 而且要真是这样的话,那我这一生无论做什么努力,岂不是都要活在他的布局之下,成为他棋局当中的一枚棋子,任由摆布? 我轻轻吐了口气,暂时不让自己去想这些,看着那人问道:“我爷爷让你帮他什么忙?” 那人想了想说:“渡你过河。” “过什么河?”我不解道。 “幽泉河。” “可是幽泉河不是干涸了么,而且我为什么要过河,过了河就是九狱九泉了吧,我身上还有要紧的事要做,暂时不想到那个地方。”我说道。 那人摇了摇头,说:“泉眼枯竭,这里早就不能同九狱九泉连在一起,只是你有笔账必须在这里了结,如若不然,以后定当会有大难临头,神鬼莫助。” 我被他义正言辞的话语给吓住了,隐隐感觉这家伙应该不会骗我,下意识地问道:“什么账?” “超度。” 那人淡淡道:“这既是你的账,也是你爷爷的账,总之你俩肯定得有一人还债,至于能不能还,能还多少,就全凭自己的本事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还债这个词已经不是头一次听说了,爹说为了让我能活下去,爷爷曾发下宏愿,要渡尽所有横死在黄河里的尸体,这算是第一笔账;而爹现如今又在罗刹城替我给三岔湾的村民还债,这是第二笔账,现如今,终于轮到我头上了。 “能不能告诉我,这笔账是怎么欠下的么,就算是还,我也得看到欠条不是?”我想了想说道。 那人呵呵笑道:“我只管渡人,别的不管那么多,你要是真有本事的话,不妨亲自问问他们,或许能问出个一二来。” 他们? 就在我疑惑之际,那人转移了话题说:“门外的那头狼妖以及血狐,你确定是要带走了吧?” 血狐? 我愣了一下,随即有些纠结道:“不知道,我只是想让那它们帮我找到草王,至于跟不跟我走,全看它自己的意思吧。” 那人听完点点头,冲着门外淡淡说道:“可都听见了?” 门外没有回应,却有一阵躁动,然后就听他继续说:“看在白家后人的面子上,你们两个私自逃离幽泉狱之事我不再计较,只不过既已签订契约,还是要守好本分,能跟着九泉巡河的后人入世修炼,既是福缘,也是机缘,对你们突破目前的瓶颈都有着莫大的好处。” 说罢将空洞的眼眶转向我说:“你身上的那个女人很厉害。” 卫君瑶? 我疑惑地盯着那人,不知道怎么无端端地提起她了,犹豫了下脑子里正在想要怎么说,就听他意味深长地说道:“那个女人,我好像见过。” “你见过?” 我诧异地盯着面前这人,可是那张皮包骨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一丝的变化,只是木讷的张合着嘴说:“那个时候幽泉河没有干涸,泉眼也没有枯竭,这里的幽泉城还是九大城狱之一,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当中,可是自从这个女人出现后,所有的事情全都变了。” 我听了有些微微发楞,不太敢相信地说:“你是说幽泉城现如今变成一片废墟,全都是她一个人干的?” 那人沉寂了片刻,并没有回答我,只是叹了口气说:“杀戮只因爱恨一朵朵,荡起的涟漪旋转爱情的执着;即使修百世方可同船渡,转读三寸经纶,终究曲终人散,往事落魄。” 说完自顾自地叹了口气,起身将桌子上的白蜡拿在手中,来到门口说:“走吧,苦海起浪了,是该去还债的时候了。” 苦海? 我心头一跳,赶紧跟了出来,看着那人径直绕道茅屋的背面,单手托着一支小船,看起来毫不费力地走到河边,将小船猛地朝河里一丢,溅起一阵水花,然后举着白蜡站在船上说:“苦海无涯,回头是岸,白家小子,再问一遍,这个债,到底是你还,还是你爷爷还?” 第一百三十六章 苦海 我怔了怔神说:“我还。” 那人点点头,然后转过头冲我身后说道:“你们暂且在此等候,等事情作罢,我自然会送白家小子回来,莫药品多虑。” 看着刘三手和红鲤有些欲言又止,我笑了笑说:“没事,有些事情总是需要有人去做的,而且我也想知道,我们白家,到底欠了什么。” 说罢径直跳上了船头,那人空洞的眼睛朝我望了一眼,将白蜡轻轻放置在船头的船板上,接着取出一根长蒿,顺着河水流动的方向,划船前行。 小船顺流而下,速度虽然不是很快,可是还是让搁置在船头白蜡上的火苗忽隐忽暗,感觉下一秒就要被风吹灭一样,而且四周很黑,感觉不到自己究竟处在一个什么位置,反正不像是山洞,不但有风,并且说话没有回声,倒像是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 那人上船之后也就没有再过开口,手中握着船蒿没有多的动作,任凭小船一路漂下去,直到前面出现了一个不足一人高的洞口,我和那人齐齐弯下腰,感觉着空闲变得狭小,河水也开始变得陡急,而且无论朝哪边看,烛光都被无情的黑暗吞没,感觉整条船就像是遁入了空冥,真的是在朝着阴曹地府而去。 等到好不容易熬过洞穴过去,烛光照亮的范围也开始变大,当眼睛适应了这种光亮成都,首先进入视线的,就是一块立在河边的巨型石碑。 石碑足有三四个人那么高,饱经风霜的碑面上龙飞凤舞地刻着两个大字:苦海。 简单的两个字像是有魔力一般让人的目光一落在上面,便再也挪不开了。 而且看着看着,就感觉字体像是融化了一样,化成一道道黑水顺着石碑往下淌,逐渐汇聚在了一起,形成一片巨大的墨海,源源不断,在石碑的最下方,形成了一行新的字:勉自修证,勿沦苦海。 我忍不住一愣,感觉这句话有些熟悉,却也不敢往深处想,赶紧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就此沉沦下去。 等大脑恢复清醒之后,才发现石碑上的苦海二字依旧存在,并没有什么变化,而撑船的那人也在此时转过头看了我一眼,点点头,也也没有开口,双手抓着船蒿用力一划,小船驶离河流,进入到一片黑色无际的汪洋大海之中。 虽然心里明白在长白山这一带地区是根本不可能存在海的,可是这一带的水域实在是太大了,放眼望去全都是起伏的涛浪,黑色的天,黑色的水,再加上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感觉自己渺小的像是虚空里的一粒尘埃,在风雨中飘摇前进。 而等我将视线从海水里收回来的时候,却发现一直站在船头的干尸不见了,一点声响都没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小时的额,整条小船瞬间只剩下我一个人,和一支摇摆不定的白蜡。 我一下子有些慌,不知道那人这么做究竟是什么用意,紧张地望向四周,却感觉到小船一震,像是有人在水中拉住了船尾不让小船继续前行,接着就听见身后有人在说:“船家,能不能带我一程……” 我心里咯噔一下子,这鬼地方为什么会有人在说话? 看着小船在波涛的欺负中止步不前,我也不敢回头,硬着头皮说:“你是谁?” “船家,能不能带我一程……” 那人没有回应,只是继续重复刚才的话。 我左右瞧了瞧,双手有些微微发抖,冲着身后说:“船满了,要不你等下一趟吧?” 说话那人陷入到了沉默,可是见小船依旧没有松动的迹象,我犹豫了下,张了张嘴正要开口,就听身后那人说:“上次你就是这么说,让我苦苦等了一千多年,难道这次还是让我再等千年么?” 我一下子有些语塞,不知道该如何接话,看着他不上船似乎不会放我走的架势,咬了咬牙说:“那你要去哪?” “我不知道,在这里等太久了,我已经忘记了。” 我听了差点骂娘,可还是耐着性子说:“要不等你想好了再坐船怎么样?” “等不了了,我这身体在这苦海里泡的太久,要不了多些时日,变会魂飞魄散,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