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五章 不仅抢钱还抢人
只剩下苏青宁一个人的营帐中，她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被风吹动的门帘，眼中一片清明，哪里还有半分疲倦。 跟她玩心眼，她可是跟着腹黑心眼大师沈昀混过的。 而且她也大概知道格其会跟呼延协律说些什么。 第一步算是成功了，她现在只要继续表现麻痹住他，就有机会跑路。 苏青宁躺在软榻上听了半晌的风声，马的嘶鸣声，最后在听到格其回来的脚步声时才再次闭上眼睛睡过去。 翌日醒来，苏青宁也不用人唤，主动让格其带着她去了他们扎营做饭的地方。 因为大同驻军守城不利，导致呼延协律带着小队在此抢得不亦乐乎，所以他们干脆已经把大本营都安扎在了这里。 从他们搭建好的伙房可见一般，里面什么厨房器具都有，甚至还有 很多人是携家带口地全都堆在这里，之前在前面的营帐中还不觉得，如今往山坡后面一走，苏青宁甚至还看到了老弱妇孺。他们或是在牧羊，或是在伙房里做事，还有三五成群的孩子聚集在一起玩耍。 要不是苏青宁在闵文中那里听到过他们很多的光荣事迹，她也亲眼见识过他们在大梁的所作所为。可能就会被眼前的岁月静好场景给蒙蔽。 当然美好是他们北狄人的，与大梁无关。 苏青宁感慨一番后撸起衣袖一头钻进帐篷搭的伙房里，绕着圈子看了看里面有的食材。 多数是肉，也有少量的菜蔬，不过都是蔫嗒嗒的看着就没啥食欲。 苏青宁环顾四周都没有菜地，很明显这些都是这群北狄蛮子从大梁百姓的菜园子里用野蛮的方式抢夺回来的。 就连案板上摆着的猪肉也是，猪要圈养，北狄人只会放牧自然是养不出来的，这便只有抢。 所以这群北狄蛮子，不仅抢劫大梁百姓家中钱财，就连他们存下的口粮和吃食都要连带着抢回来。 他们的生活简直就被大梁北疆百姓给包圆了。 苏青宁捏着着包肉的油纸双手一滞，心里有些微酸涩。 她不是双方中的一员，却能感同身受。 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战争的，尤其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 他们生活在封建等级制度之下，面临各种繁重的徭役赋税，已是可怜，却还要面临来自北狄蛮子的劫掠，命运实苦。 想的深了，苏青宁对于身边嬉戏打闹的北狄人实在喜欢不起来。 她抓了一把面粉，恨不能就此扔些毒药在里面，把始作俑者给毒翻了。 不过很明显她是没有这个机会的。 因为格其始终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地看着她，而且伙房里人来人往的，不知道在暗地里还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的。 所以最终苏青宁也没敢轻举妄动，用面粉做了一个葱油饼，看到有整羊，便使格其叫人来给她处理了，她做了孜然羊肉。 都是特别普通的菜肴，但经过了苏青宁的手，那滋味就是不一般了。 才刚刚做出来就吸引了一大波的围观者，一个个咽着口水看着她。 但也仅仅止于看着她罢了，大家虽不认识苏青宁，却认识守在她身边的格其，那是他们英勇无畏的主上身边的人。 能得格其伺候守护的人，定是他们惹不起的人。 苏青宁心善，那些围着的人里面有好些是孩子。 全都蹲在她面前眼巴巴地看着她，一个个地尽在咽口水。 苏青宁看得不忍心，便让格其拿盘子装了一盘之后，告诉她余下的就由她处理了。 “哎呀，姑娘，不必的，他们知道这是给主上的，不会要。”格其虽也是婢女，但也知道人中是分三五九等的。 这些人在他们国内都是连牛羊都没有的人，只是因为跟着主上出来猎食才能吃得饱，如今想要吃主上的东西那肯定是不可以的。 听着这话苏青宁就不舒服。 “羊肉这么多了，你家主上一个人也吃不完，他们只是孩子，吃些也不妨碍。” 这些孩子一个个脸上花不溜秋的，眼巴巴地望着，但小小年纪的他们却早就已经有尊卑意识了，他们知道这些好吃的东西没有上位者的允许他们是不可以吃到的。 故而一个个虽然很想吃，但始终没有一个人开口。 苏青宁对于他们没有特别的感受，因为她清楚的知道，这些看似普通的孩子其实他们的身份都是掠夺者的后代。 但不管怎么说，年幼的他们始终是无辜的。 生活所迫，原本应该拿笔的手，原本应该生活在一个安全宁静的地方，却不得不跟随家人住在战争地最前沿。 小小年纪就要被迫生活在鲜血和战乱中。 苏青宁也不知道该说他们是可怜还是可惜。 格其见苏青宁有些固执己见，劝道：“姑娘，你别管，他们不会吃。” 闻言苏青宁的心头浮上一圈大大的无力感。 他们自来生活在严苛的等级制度之下，有些方面诸如人权，众生平等的话他们从来就没有听过，而对于那些凌驾于他们之上的事情早就已经麻木不仁了。 格其看似温温柔柔，但她实际上确实算得上是一个过分有原则的人了。 不管苏青宁怎么说她就是不松口。 她也聪明不说不愿意给，而只说他们不会要。 为了让苏青宁相信，她还故意端着一盘子羊肉递给众人，然后用北狄说了什么，只见他们虽然一个个眼睛全都瞪直了，但没有任何一个人伸手。 然后格其一脸得意地又把盘子端了回来摇了摇展示给苏青宁看。 意思是你看，不是我不给他们吃，而是他们压根就不吃。 苏青宁咬唇，她又不瞎，他们的反应和表现看不到吗。 定是她说了什么威胁的话，就算大家心里想的痒痒的，却依然不敢动手。 她突然间就没有了做吃食的谷欠望。 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烟火气息，转身出了伙房。 她现在觉得这个北狄简直一无是处。 没有丝毫平等，没有尊重，没有自由，只有战乱和窒息到极点的等级制度。 格其看出她不高兴了，不过她并不在意。 她在意的只是食盒里的吃食。 羊肉和面饼都是他们主上最爱吃的。 她现在就想立马给他送过去。 不过东西不是她做的，她得听苏青宁的。 “你去送吧。”苏青宁看出她的心思，哎呀，其实也根本不用看，她的想法全都写在了脸上。 她一端到羊肉就已经恨不得马上飞奔向呼延协律的牙帐。 她现在不耐烦去应对呼延协律，便直接挥手说她刚刚做吃食累着了，想歇着。 格其巴不得苏青宁不去，她知道自家主子眼里心里只有她，她一旦去了，她哪里还有存在感。 当即兴奋地点头，端着就飞奔出去。 苏青宁四下看看除了帐篷前守着的两个小丫环以外，再没有其他人。 只有远处有成群结队的巡逻兵。 但他们早就得了哈哈，不会过来打扰她。 苏青宁想了想，心有不甘，便招过两个小丫头让她们再带她去后头伙房。 可惜两个小丫环并不能听懂大梁话，苏青宁手脚并用地比划了好一会儿，两个小丫环连蒙带猜地领会了她的意思。 总算在一刻钟后带着她又回到了先前她做吃食的地方。 刚刚转在伙房口子附近的孩子们已经散去了，重新归于三五一堆，或是上树攀爬，或是坐在地上玩泥巴。 还有拿着树枝当刀枪的，在原地不停地刺来刺去。 苏青宁看得心头无比复杂，颇有些不是滋味。 她用力咽了一下口水，找到之前分给她羊肉的厨娘，又是好一番比划才要到先前做剩下的羊肉。 她将其切了，腌好，招呼众人过来将其串在新削好的竹签上，制作成大串羊肉串，然后架在炭火上烤。 洒上孜然，那滋味别提多美味了。 苏青宁原本被现实的事情弄得毫无食欲的，但闻到这个味道后也立刻生出了吃东西的心思。 她招呼过现场的孩子，让两个小丫环把烤羊肉串全都分发给他们。 大家起始根本不敢要，还是苏青宁带头吃了一串，又挑了一个看起来胆子大些的孩子，把烤串塞给他，几乎是给他喂进了嘴里去，他舔了一口，尝到味道了，立刻化身饿虎扑食，把一整羊肉串全都吃了。 “大家都来吃。”苏青宁招呼大家。 她也不管他们到底认识不认识她，能不能听懂她说话，她边说话边做吃的东西，相信这意思领悟的也是差不离了。 那个被她把羊肉串塞到嘴里去的孩子朝着身后的孩子们说了几句北狄话，大家脸上虽带着兴味，但仍旧有些不敢动弹。 苏青宁有些无语。 这些人明显就是畏惧呼延协律，所以不敢动他的东西。 她有些无奈，问他们在场的人有没有会说大梁话的。 还是她面前那个第一个吃羊肉串的孩子点了点头：“我会。” 苏青宁高兴起来了，但随即又问道：“那你会说北狄话吗？” 孩子依旧点头。 苏青宁这下高兴起来了，连忙拉着他的手告诉他说：“你就跟他们说，这羊肉是我买的，我请他们吃，呼延王子不会对他们怎么样。” “真，真的吗，你真的买下了，你，你是谁？”孩子脸上发着光，但话里却是满满的犹豫。 苏青宁突然就心酸了。 他还只是个孩子了，她点头说以往是什么样的她管不着，今天这些羊肉，他们想吃就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不够她再买。 孩子转身把苏青宁的话翻译了一遍，然后所有的孩子们的眼睛全都兴奋地发起了亮光，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去拿羊肉串吃。 那个孩子看着，连忙转过去用北狄话招呼他们，大致的意思应该是让他们不要抢，因为他说过之后，围在羊肉串旁边的二十来个孩子全都站得规规矩矩了。 他们一个挨着一个的排好了队，每人领上两串就到一边吃着。 期间欢声笑语不停地传入苏青宁耳中。 在这些说话声中，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好些大梁话。 她皱紧了眉头，看来这里面懂大梁话的人还真不少。 苏青宁正疑惑着，突然看到面前横过来一串羊肉。 她有些惊讶，侧头去看，竟是刚刚给她当翻译的小男孩。 “谢谢姐姐。”小男孩十分有礼地朝她拱手。 只是他手里拿着肉串，嘴角边还残留着羊肉串上的孜然和辣椒粉。 “不客气，你叫什么？”苏青宁突然对他来了兴趣。 这个时间节点，所有人都只顾着吃羊肉串，而唯独他居然还记着她这个做羊肉串的人，真是不容易了。 小男孩道：“我娘说我叫阿笑，要天天笑。” 苏青宁柔柔一笑，看到小男孩刚齐她腰间，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阿笑，这个名字挺好的。” 说话间，阿笑却突然间躲开了。 苏青宁一惊，以为是自己的动作唐突吓到他了。 她连忙上前道歉，说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觉得他挺招人喜欢的。 阿笑低着头道：“我娘说了要是不招人喜欢就会没命，让他一定要学着招人喜欢。” 苏青宁心神一滞，她的心莫名有些难受了。 这孩子的话说的。 “你是大梁人对不对？”她看着阿笑，见他跟身边的好些人长得不一样。 “没错，我，我被掳到这里的。” 苏青宁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居然是这样的：“那你娘呢？” “我娘……我娘没了。”阿笑不笑了，眼泪毫无意外在他的眼睛里不停地撞击，可他却也是个倔强性子，硬是不让眼睛落下来。 苏青宁的心也跟着狠狠一抽，仿佛被人用手指捏住了心脉一般，呼吸不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