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很快姜源就看不见林嘉的身影了，也不再去想，开始专心训练。 一起罚站的少男少女们并不全是十四中的，各个学校的都有，虽然彼此都不认识，但是有缘在这里罚站，说明大家都是同道中人，趁着教官不注意的时候相视一笑，你懂我我也懂你。 徐煜不跟他们笑，因为他跟他们不是一个道的。昨天他也是被骗去的，同寝的几个王八蛋说小树林里闹鬼，谁有胆晚上去那待一个小时，回来他们就喊他爸爸。徐煜一听，跑的比兔子还快。 但现在站在太阳下经受炙烤的时候他突然就想到，平时他们不也叫他爸爸么？那他昨天晚上到底是图什么呢？ 唉，失策失策。 林嘉没想那么多，她只在想什么时候才能休息，她的腿好酸，脚也疼，反正浑身上下都是不舒服。 “站好了不许动！”毛小芳不过放松了监督一下子，再回神的时候就见一个个的站不住似的，东扭西歪的，一点不成样子，尤其是那个没穿军训服的，“林嘉！你在动什么！” 林嘉扁着嘴，要哭不哭地说：“我、我不舒服……” “不舒服就对了！”毛小芳厉声吼，“该让你舒服睡觉的时候你不睡，现在来跟我说不舒服，晚了！站直了不许动，再让我看见你动来动去就给我去罚跑！” 林嘉眼里的泪花一直转，却始终没有掉下来了，“哦。” 徐煜站在林嘉斜后方，从侧面能看见林嘉的唇角抿出了一条向下的弧线，神情低落的特别可怜。趁着毛小芳不注意，他悄悄对站在林嘉身后的那个男生说：“哥们儿！嘿，换个位置！” 那个男生扫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前面的林嘉，露出了一个“我懂我懂”的奸笑，然后两人迅速地更换了站位。 徐煜的个头在这群男生里不算高的，但他站在林嘉身后，不知怎么就有了一种自己特别高大的感觉。 “嘿，嘿！别伤心啊，小芳就是凶了点，但我姐说她人还不错。我姐也被她训过的。”说着，他用脚尖抵住林嘉的后脚跟，“你站累了就松松腿往后面靠一点，我撑着你。” 林嘉心情超不好，徐煜的关心让她稍微觉得好受了些，她回头对徐煜轻轻笑，梨涡浅浅的陷下去，虽然不那么甜，但够可爱，“谢谢。” 徐煜被她的笑容打到了，心里咚的一下，脸上开始发热，他微微低头，声音里带着点春心萌动的少男的雀跃和兴奋，“不、不客气。” 转眼就到了中午，头顶上的太阳越发毒辣，晒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林嘉刚才一阵阵的出汗，这会儿倒是被晒干了汗水，只是蒸发掉的汗水似乎带走了她身上的热量，在这样热烈的阳光下，她竟然觉得有点冷。 徐煜热的不行，汗水顺着额角滑落，他歪头擦汗，却突然注意到面前的林嘉好像在发抖，“林嘉，你没事吧？” 林嘉虚弱地摇头。 徐煜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前面一排的女生或多或少都露出了不舒服的表情，在这样的太阳下暴晒，别说女生了，就连他们男生都有点撑不住了。 见毛小芳正往这边走过来，他举起手想说差不多得了，真把他们晒出什么好歹来，教官不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毛教官……林嘉！林嘉！”他举起手来的一瞬间，林嘉的身体毫无预警地向后倒了下来，他来不及接住她，她的长发从他胸前划过，软凉的身体砸在他小腿上，等他反应过来抱住她的时候，两个人已经一起摔在了地上。 “啊！”周围的女生发出了尖叫。 毛小芳赶忙跑过去查看，随后语气严肃道：“送医务室。” 不用她说，徐煜已经将林嘉打横抱起，小心地遮住她的裙摆，一路狂奔——奔了两步他又停了下来，回头问：“医务室在哪？” 毛小芳给了他一个白眼，起身跟了上去。 这边的骚动引起了周围很多方阵的注意，一班的队伍离得最远，听到动静回头看的时候，姜源只能看见那边乱成了一团，林嘉的身影遍寻不见，他不由皱起了眉。 医务室里，徐煜搬着板凳坐在空调出风口下，冷气一波一波地吹过来，他忍不住叹息一声：“好舒服啊！” 毛小芳打了开水走进来，见着林嘉床前没人，徐煜竟然在吹空调，她突然就开始相信这两人可能真的没在早恋。 她放下开水瓶看了眼还在沉睡的林嘉，检查了一下点滴的速度，然后转身过去把徐煜揪了起来：“你这样对着吹空调也是要出事的。去吃你的饭去，让她一个人在这休息。” “哦。”徐煜吐了吐舌，起身跟着毛小芳一起出去了。 他们两人前脚离开，后脚就有人推开医务室的门钻了进来。 昏睡中的林嘉也不甚安稳，秀气的眉微微蹙起，看起来有些难受的模样。 “你怎么这样不让人省心。”姜源伸手拨开她散落在脖颈边的发，触手的柔软和冰凉让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林嘉的头发不长，但发量很多，偏又柔软细滑，捻起一束握在手里，任由它们在掌心里慢慢倾泻，一丝丝一缕缕，待发丝从手中落尽，只余香甜的味道在指尖缠绕。 望着她恬静的睡颜，姜源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他第一次出现这种无法掌控自己思绪和行动的时候。 他想移开双眼不再注视着她，不行； 他想说服自己离她远一些，不行； 甚至他只是想让他们之间的距离不再拉近，却也不能办到。 是鬼使神差也好，是他精神出了问题也罢，在碰到她柔软皮肤的那一个瞬间，心脏里的某一个角落，有一颗五彩的种子，微小柔软的身体带着倔强坚定的力量，正顽强地从缝隙中破出。 林嘉在梦里迷迷糊糊的觉得脸上好像被蚊子叮了一下，痒痒的，扰她睡眠。 “走开呀。”她嘟囔着抬手乱挥，手腕却被人突然握住。 林嘉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一些，睁开眼睛后看见的世界却半真半假，白色的天花板上似乎开满了粉色的小花，床边坐着的姜源正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姜源，姜源。” “嗯。”姜源握着她的手腕，拇指在她脉搏跳动的地方轻轻摩挲，有点痒，又有点舒服。 林嘉眯起眼睛，苍白的唇牵出甜甜的笑，“姜源不生气了呢。” 姜源抿唇说：“不许靠在其他男生怀里。” “哥哥呢，大哥，二哥，三哥……”纵然是半梦半醒的状态，林嘉却还是下意识地问。 姜源顿了顿，然后说：“也不行。” “啊。”这样温柔的姜源不能让林嘉感觉到紧张和清醒，反而让她的睡意越来越浓，话说到后面都断断续续的不成样子，“可是我喜欢哥哥，也喜欢姜源……三哥来接我……带回去……” 趁着她还没完全睡着，姜源问：“还想继续待在这里吗？” 这里是哪里，林嘉的意识已经不足以让她想清楚这个问题了，眨眼的功夫，她又睡晕了过去，只是仍翘着小嘴，嘟嘟囔囔的，像是说梦话，却又不成词句。 姜源眸子里映出她晕晕乎乎的可爱模样，良久，他唇边勾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 林嘉在医务室里一睡就是一天，医生说她有些贫血，早上又中了暑，不适宜参加下午的训练。有了医生的话做免罪金牌，就连毛小芳也不能再拿她怎么办。 下午她是第一个到食堂吃饭的，也是第一个回到寝室的，等高琦她们回来的时候，林嘉已经在床上躺着了。 几个女生推门见着林嘉在房里，彼此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进了房间。 “哎呀今天好热啊！”王欣先说话。 “是啊！热的我都冒油了！”柳欣琳接话。 “咦，林嘉你在啊，我们以为你还在医务室呢。”高琦紧随其后开始演戏，她上前装模作样地关心问，“吃饭了没有？要不我现在去给你打饭？” 早上罚站的时候徐煜跟林嘉说，那些骗你出来的女生都不是好东西，再别和她们玩了，她们还会害你。 林嘉想起这话，再看向高琦的眼神就带了点气，腮帮子微微鼓起，她准备问个究竟，“我吃过了。” 嗯，林嘉是好孩子，问清楚之前还是要先回答别人的问题。 高琦见她鼓嘴的样子还以为她是在跟她装可爱，眼底的嘲讽一闪而过，“吃过就好，那你好好休息。” 林嘉爬起来说：“等等，高琦我有话要问你的。” 高琦一点也不慌，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嗯，你问。” 林嘉坐直了身体，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努力调整了一个自认为最认真最严肃的表情，“高琦我想问的是，你是好东西吗？你昨天是不是要害我？以后也会继续这样害我嘛？” 她一连抛出了三个问题，这三个问题奇异的让高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脸上的笑意再也维持不住了，“什、什么？” 房间里的其他人听见林嘉的问话也统一露出了跌破眼镜的表情，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大家都围了过去。 林嘉丝毫没有感受到房间里氛围的变化，自顾自地说：“高琦，我觉得你不是好东西。” 第15章 军训7（入v通知） 高琦的嘴角抽了两下，她觉得不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就是林嘉脑子出了问题，顿了一瞬，俏丽的少女脸庞一下就变得有些阴沉起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林嘉十分认真地点点头，“我知道的。” 高琦整个面部都僵住了。 “高琦，你是个女生呀，”林嘉说这话的时候特别强调了“东西”二字，连舒敏听了都替她捏一把汗，“所以，你当然不是个东西。” “嘎？”高琦一愣，整个房间里安静里大约三秒，大家都处于一种想笑，但是又觉得现在不是能笑出来的时候的尴尬处境里。 林嘉断句的本事真叫人摸不着头脑，这话不管怎么听都像是在骂人。 在诡异的沉静过后，林嘉眨巴眨巴眼睛接着说：“我妈妈说过，女孩子要善良，要体贴，就算不能给予别人帮助，也不能给人添麻烦，更不能想要去害别人。高琦，你是女孩子，所以你要善良。”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舒敏站在最旁边的位置，在她这个地方，高琦脸上半讶异半阴沉的表情一览无遗，对比林嘉一脸纯真坦然的阳光可爱，她看起来晦暗极了。 高琦似乎不喜欢被一个同龄人，甚至是一个比她还要小的人来说教，她硬着头皮起身站在林嘉的床前，试图在高度上找回一些自信，“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林嘉好像也没想到高琦竟然这么难沟通，她跪坐在小被子上，十分好脾气地与她解释，“高琦，我没有害过你，可你为什么要害我呢？无缘无故的去害别人不叫善良，妈妈说过，如果一个女生不能保持善良，那她就会变得很丑陋的，可你本来是很好看的女孩子呀。” 林嘉的声音很软，语调也是温柔，甚至连表情都是带着一点孩子气的认真，可就是这样的她说出来的话却让在场所有的女生都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沉思。 也不是沉思她说的话有多对，而是沉思听完她说的话再去看高琦，竟然真的发觉她好像是有点阴暗了。 高琦感受到其他人的视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林嘉这番说辞简直是把她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她给自己的定位一直是大家瞩目的焦点，可就因为林嘉的这番话，她似乎正慢慢变成大家瞩目的笑话，这是她最不能忍受的。 “你不要瞎说可不可以！”高琦扬手想去捂林嘉的嘴，可她的手刚一抬起来就被身边的几个女生按住了。 唐雯雯温声劝她：“高琦，算了。” 柳欣琳也说：“是啊，真动手就不好玩了。” 就连她的跟屁虫王欣都说，“琦琦，你冷静点儿，我们不跟她一般计较。” 高琦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身边的几个人，“什么意思？你们以为我要打她么？我是这么恶毒的人么？” “不是的，你是什么人我们都知道。”舒敏错身站到高琦面前，推着她的肩膀把她往自己的床位上带，身体一直阻隔着她和林嘉的视线，“今天累一天了，你就在我那儿休息吧，别跟她置气了。” 高琦气不过，她们几个人表面上看起来是在劝慰她，可在她看来她们明明是在维护林嘉，“你们什么意思啊，她才来多久啊，你们凭什么都护着她？” 她的话音一落，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毛小芳的声音陡然在房间内炸响：“都在干什么！” “毛教官。” 看见毛小芳，几个人立刻站成一条立正站好。 毛小芳右手提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沉着脸走了进来。她锐利的目光从她们身上一个个地扫过去，最后落在了林嘉身上，因为她们都站着，只有她一个人是坐在床上的。 “你说，她们在干什么？” “她们……”林嘉很怕毛小芳，下意识地就想实话实说，但毛小芳身后那几个女生一直在给她使眼色，她没看懂是什么意思，但见舒敏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她登时就悟过来了，“她们、她们是在做运动。” “做运动？”毛小芳冷哼一声，回头一眼扫过去，几个女生统一地低下头不敢看她，“行，那以王欣为首，全体都有！向左——转！不是想做运动吗，现在出去围着咱们这两套房子跑二十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