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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然哭了。 啾啾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是侧过脸。 她之前就发现了,这里一共有三个阵法,塔外有个镇物阵,用以隐藏玉塔。除此之外还有个伏邪阵,玉塔同样在阵眼的位置,不过这个阵眼本来应该放水属性之物,现在却放了石属性的玉塔,便是说,玉塔是和伏邪阵在互相镇压,奇怪的是,塔里塔外并没有妖邪魔物的气息。 而玉塔内,有个归元阵。这种阵法很常见,门派、秘境、洞府随处可见,归元阵的作用是“修缮”,只要重新开启阵法,阵法内的建筑便能复原。 现在归元阵启动了。 法阵转动,华光流转,眨眼间所有人都被送出玉塔。 再回头,巨塔已经消失。光雾弥散,东边的天空染上了黎明前的鱼肚白,晨风乱拂,一切如常得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个人。 嘤嘤的哭声悲恸回荡。 啾啾站不起来,只能坐在那里,吃力地睁开眼,第一眼就看见不远处伫立的少年。 暗红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白皙的耳垂下,两枚红笺轻飘飘地随风翻飞,流淌出滚滚金光,艳丽招摇。 指骨干净均匀,漂亮的手掌中执着把碎光闪烁的刀,这会儿刀还没收回,刀尖淌着血。 钟棘皱了皱眉,虽未作声,但瞧他那模样,应该是偷偷啧了一声。为出现在这里的是师弟师妹而不是妖兽感到遗憾——为自己不能开心杀戮感到遗憾。 “小青鸾!小青鸾!” 从钟棘的位置往下看,是伏在地上的棠鹊,以及……被切成两截的青鸾。 灵珀仙果散落在不远处,沾了尘土,依然华光潋滟,正对着棠鸠那一面,是她留下花型记号的那一面。毫无疑问,这是她塞给温素雪的那一枚。 所以这是准备把她的灵珀仙果送给棠鹊了? 她看向温素雪。 温素雪也看着她,目光垂落在她手臂衣衫上时,唇微微抿住,眼瞳玄黑。竟然给人一种他正因她受伤而压抑怒气的错觉。 大概真的是错觉。片刻后,两人视线对上。 他们都安安静静的。啾啾能隐约揣摩出温素雪的心思,温素雪也能看出啾啾的关注点——在灵珀仙果上。他愣了愣,别开视线,一言不发。 棠鹊哭得比啾啾刚回家,她得知自己并非棠家亲女儿时还要大声。 她刚在门边找到了温素雪,眼看着小青鸾就要得救了,她将青鸾虚弱的身体放在地上,柔声说:“等我一下,马上就好——” 话音还没落下。 骤然一道破空声响起,快到风驰电掣,白光一闪而过。 一瞬间。 就那一瞬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棠鹊最后那个字的唇形都没合上,小青鸾的身体就在她面前断成了两截。 飞石碎砾擦着皮肤四溅开来,噼噼啪啪落了一地。被破坏的不仅仅是青鸾的身体,还有他们身边那道玉石门,碎成了渣。 罪魁祸首并没有流露出分毫歉意,只是轻轻一甩,干净利落地让刀尖上血水飞离。 “怎么是你们?”钟棘这次真的“嘁”了一声,还蛮嫌弃的。 没有人回答。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整个世界除了风声,只剩下棠鹊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钟棘皱了皱眉,循着声音往脚下瞥了一眼,很自然地就踢了一脚。 “小青鸾!”棠鹊又发出一声尖叫,红了眼,浑身颤栗着抬头怒视那宛如火焰的红色少年。 钟棘笑了:“你们在门后叽叽咕咕吵个不停,我还以为是妖兽,随手就杀了。” 语气轻松。 轻松得好像不是杀了个人,而是不小心撞坏了个花瓶。非但不用放在心上,还觉得花瓶碎掉的声音挺有意思,想再试一次。 棠鹊张着嘴,整个脑海只剩下了一句话,那是钟棘满不在乎的态度下隐藏的含义。 ——杀了就杀了呗。 他怎么能这样。 怎么能?! 棠鹊从没这么愤怒过,伤害她可以,她怎样都无所谓,但他怎么能伤害她的朋友,那个安静乖巧的小男孩! “你!” “我怎么了?”钟棘回得很快,笑起来时尖锐的犬牙很容易让人想到旷野上难以驯服的野兽。他握着刀,微挑的眼尾下蕴着抹淡淡的红,“怎么,想杀我报仇?” “……” 棠鹊的脊骨一瞬间爬上一股冰凉,钟棘每靠近一步,寒意就加深一分。 风开始变大,风声肆虐,少年耳下的红笺舞动得愈发张狂。淡淡的血腥味弥漫。 到了现在,棠鹊就是再怎么迟钝,也意识到了眼前这人的身份。 钟棘看起来与他们年岁差不多大,要是他俩相熟,棠鹊甚至能甜甜地叫他一声”钟小师兄”,但他气势威压比他们强了太多。 他靠近的时候,那绝不收敛的锋芒铺天盖地的凌厉压来,哪怕再淡然无谓的人也会在一瞬间被没来由的恐惧攥紧心脏。棠鹊不自觉地颤栗,想要臣服地低下头,但她又不愿,只能死命咬唇逼自己梗直脖子。 “我这个人不太喜欢打嘴仗。”钟棘杀意里带着兴奋,刀尖抵住了棠鹊眉心,“你要是看不惯我,就来杀掉我。你要是杀不掉我,那就我杀掉你。就这么简单。” 确实,之前那为师姐讨公道的师兄,一脸悲愤地控诉钟棘许久,钟棘也没有开口——即便他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