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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脸色不一,心中极为震撼。 这件事太棘手了。 每个孩子都可能是“鸠”,每个孩子也都可能是“鹊”。 若是将消息传出去,恐怕一时间整个太初宗地界都不得安宁,人人互相猜忌。 ……若是不把消息说出去,又会有多少个张熠棋不幸落难。能救却没有救。 此事,太沉重。还得由掌门定夺才行。 棠鹊明白那些神情代表什么,在厌恶她的母亲,她的生母。说不定……也在厌恶她,刺激得她摇摇欲坠,胸中沸血翻腾,一阵阵上涌。 棠氏夫妇的表情尤为精彩。 棠家很像那些清高的文人墨客,作风清高又迂腐,还好面子。 能在见到啾啾的第一面时就叹口气送给她“棠鸠”这个名字,不外乎因为两点。 其一,啾啾灵脉残缺,是个小残废,修仙路上走不远,成不了凤凰。 其二,啾啾在黑风寨里长大,跟着群盗做了不少不光彩的事,实在不够风光霁月。 丢人中的丢人,倒不如不要回家。 这会儿万籁无声,棠鹊怯怯地喊了声“爹、娘”,带上了许久未曾见过的娇憨软糯,撒娇似的,还有些哭腔。 没有回应,一片寂静,仿佛山雨欲来。 棠鹊忘了,她以前总是提醒啾啾,要知道凡事有所为,有所不为。 要有棠家风骨。要有底线。不要总卖弄在黑风寨里学来的本事。 可棠家既然会因为觉得丢人而厌弃啾啾,自然也会因为觉得丢人而放弃她。 “娘……”棠鹊急了,混沌间跌跌撞撞爬起来,跨过柳缈尸体,拉住棠夫人袖子。 棠夫人忍不住闭上眼。 这么多年,他们对棠鹊这孩子的感情不是假的。 棠夫人曾经想过,就算小鹊没有那一身优越的筋脉天赋,很普通很平凡,但她的乖巧懂事贴己,也远比起阴郁沉默的啾啾招人喜欢,她还是更希望小鹊是她亲女儿。 更别提小鹊还有那么多优点。 可现在,所有优点加起来,也救不了她的分量,直直跌到了啾啾之下。 棠夫人觉得脸皮在被人架在火上烧,在被人碾在脚下踩。 尤其是陆云停方才那声“免费奴仆”,更是气得她浑身发抖。 这么多人的目光,将他两口子架在高处,仿佛把他们当成了被戏耍的猴子,一脸看笑话的嘲讽。 那柳缈着实可恨,精心算计好,将棠鹊塞给他们,可不就是把他们当免费奴仆吗? 最可笑的是,她放在心尖尖上的这个丫头,比宠亲女儿还宠的这个野丫头,她什么心血都倾注到她身上的棠鹊,就那样和她亲生母亲相认了,迫不及待管了别人叫娘。 太可笑了。 这太可笑了。 是不是对于棠鹊来说,他棠家人也只是伺候她的奴仆? 棠夫人眼下通红,有些是痛心,有些是愤怒,就那样定定瞧着她。 棠鹊形状陌生的眼睛让棠夫人胸膛起伏得更加厉害,只恨自己曾经错付,养了这么个白眼狼。 棠鹊心里怕极了:“娘……” 她嗫嚅着,想用往常的撒娇卖痴讨好长辈,可这次行不通了。 “你不要叫我娘。”棠夫人声音冷硬,一把将她的手从袖子上拂下去,扭过头,“老爷?” “啪”的一声,少女手被打得垂落。 棠鹊身子一僵,被当众这样对待,她羞得恨不得钻进地底。 棠老爷比夫人想得更多,脸色也更凝重。 棠家的和和美美天伦之乐,在今日被打破,像是被撕下华丽的金纸,露出背后疮痍。 棠鹊是媚修的女儿,要多不光彩有多不光彩,除此之外,这个媚修还是个酿成大错的媚修——还不知道被她领头调换的那些孩子都是些谁家的。 想来不会是小门小户。 柳缈已死,悲欢楼已破,那些人报仇报不到悲欢楼头上,会拿谁开刀? 便是他们再喜欢棠鹊,一个欺骗了他们、把他们当笑话的媚修的女儿,值得他们包庇,拿命去保护吗? 棠鹊似乎品出了什么,拼命摇头,一脸灰败不堪。 可来不及了。 棠老爷脸色沉了半天,振声宣布。 “今日起,棠鹊不再是我棠家的女儿。她不应该再叫棠鹊。” “我棠家与她再无干系!” …… 晴天霹雳。 棠鹊踉踉跄跄往后退了半步,跌倒在地。 她懵到双目失神,心脏几乎停止跳动。早就哭不出来,眼睛又肿又痛,整个后脑勺都闷闷的痛。 她恍恍惚惚环视一圈,对过一双双的眼睛,有人不屑、有人鄙夷、有人冷漠,还有人——她最崇拜的棠折之,她偷偷吻过额头的棠折之,垂下了眼,用她最想模仿的那种冷眼旁观的态度,看完了她这一场戏。 全无异议。 棠鹊不停扭着头,一双双眸子的残影在她身边不住环绕,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她喊叫不出来,只觉得一切都变成了漩涡,将她拖进了恶意的深渊。 这世界,对她如此恶劣。见不得她半分好。 少女大口喘息着,片刻后,突然瘫软在地上,像一只断翅的白鸽,软绵绵的,失去了意识。 垂落的斜阳没能打在她身上,给她留下一片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