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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一个燥热的傍晚,兽戏班子生意越来越红火,班主也被某个富商邀去喝酒,想要商谈表演之事,其余人留在营地内,被夏日热风吹着,一边喝酒一边热热闹闹的抱怨骂咧。 “熊子,你之前不是给百香楼里的铃兰送镯子了吗?怎么样?进她屋了吗?” “别说了,那臭□□。”黝黑魁梧的男人粗鲁的啐了一口,“收了老子镯子,还把老子拒之门外,装的跟个贞洁烈妇似的,怎么,还要老子给她送个牌坊?” 周围人哈哈大笑:“你那镯子值几个钱?人家平日里收的好东西多了去了,还会为你那丑不拉叽的镯子多看你一眼?” “所以我才说,没那个命就少学着纨绔少爷些玩花样,老老实实逛个窑子,纾解纾解不就行了。” “窑子?”熊子冷哼,“窑子能有青楼里的姑娘得劲儿啊?” 还有人笑:“那青楼里的姑娘,能有祝火得劲儿啊?” “……” 声音一收。 众人突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傍晚的灯火在酒杯里落下盈盈的光辉,寂静得像是被一根线拉紧了,有人吞咽了下口水。 “这不妥吧?” 班主一直将祝火看得很紧。这小少年是他赚钱的利器,未来指不定还会被某个王孙公子哥看上,可不能叫这群臭烘烘的大男人们贬损了他的价值。 于是班主警惕得很,从不让这群人多碰他。 “怕什么?” 其中一个矮胖子兴奋得喉咙发涩:“班主又不在,他一个男孩子,就算是碰了,他养一养,还能被发现不成?” “万一他告诉班主……” “他又不会说话。” 其实他会说。驭兽师脑袋里快速闪过了小少年之前短暂对他冒出的两个字,转瞬即逝,随即而来的,是上次没能得手的遗憾。 他也不记得自己怎么就晕了过去。 古怪的很。 从祝火嘴巴里套不出任何线索,因为那天之后,小少年再次闭紧了嘴,不吭一声。 一种即将要做坏事的紧张在众人之间传递,整个帐子内都仿佛有火星在隐隐跳跃,蠢蠢欲动,却又不知该不该出手。 驭兽师添了把柴进去:“你们可想清楚了,只有这一次机会。下次再等到班主离开,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众人捏了把手心里的汗。 自古以来,越是底层的男人,脑袋里越是只装得下繁衍和秽物,看见胳膊就想到大腿。更何况,小少年的容貌是在美人遍地走的修真界都足够惊人的明艳。 男人们想不到修真界,却能想到富家公子。 那可是连赵公子都觊觎过的小少年。 随着身体发育,他一天天舒展窜高,也一天天像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 “……好。”其中一人低低开了口。 驭兽师笑笑,抬头看了一圈:“你们呢?” 短暂的沉默之后,“好”,大家都答应了下来,深吸一口气。 推推搡搡一会儿,由唯一有钥匙的驭兽师出头,打开棚屋,将一脸抵触又无知的小少年带进帐子。 众人围住他。 迫不及待想要看他挣扎反抗,迫不及待要看他傲骨打断。 …… 啾啾去还书了。 她不是神仙,不能倒背如流记下书本上所有内容。所以平日里教祝火读书写字,都是靠着书来,这样他俩都有一个明确的方向。 于是她借用了一下书铺里的书。 那些都落了灰的库存,被她脏兮兮的带回去,又干干净净的还回去。 ……读、读书人的事,能算偷么! 然而还完书,小姑娘却愣住。 一道道滚滚黑烟涌向云际。 烈火焚天,吞噬掉所有帐篷,熊熊燃烧。极其漂亮的金红色火焰,仿佛夏夜中最绚烂的流光。 乌泱泱的人群凑在一起,踮脚张望,交头接耳。 那是—— 祝火的火! 小姑娘眉眼微动,心里猛地一沉,眼见着府衙的捕快端了火把匆忙奔驰,顿时飞快往营地跑去。 大脑里嗡嗡直响。 怎么回事?祝火失控了?他不是一直被关在符咒屋里的么? 兽戏班子平日里总是充斥着野兽的臭味,可现在,野兽味却全被烧焦的臭味所掩盖。帐篷上要碎不碎的布条摇摇晃晃,烧不掉的珠帘散落一地,被火光染成红色。 越往里走,不好的预感越强烈。 祝火不在小棚屋—— 她转过头,又找了一遍,终于在驭兽师的帐篷发现了她要找的人。 小少年背对着她,以一副戒备警惕的姿势在喘息,仿佛随时都能再暴起杀掉几个人。他全身紧绷,红衣轻轻摆动,不知道是颤抖还是什么。 听见背后脚步,他一把抓紧匕首,蓄势待发,却又猛的一顿,似乎察觉到了来人是谁。 “……祝火?”啾啾声音清脆稚嫩。 “……” 过了许久,小少年侧过了头。 脸上还示威似的挂着嚣张的笑,仿佛要同归于尽般凶恶,小犬牙雪白。眼睛里却沾着泪。汹涌的,剔透的,在脸庞上留下晶莹的痕迹。 风火缭乱。 他站在尸体之中,踩着一地的血,长发飞舞,宛如恶鬼。 ——那是祝火第一次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