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节

    杨氏心疼儿子，也不避讳着几个闺女，直接解开了衣襟，就给儿子喂奶了。

    一边喂，一边抹着泪道：“孩子还这么小，那女人怎么就那么狠心，敢下这样的毒手！不管大人有什么恩怨，总归是跟孩子没有关系，有什么仇怨冲我们来啊，为什么要对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下狠手！可怜我的四宝，这么小就遭受了这么多的劫难，当初生他的时候就被他的亲奶奶害得差点来不了这个世上，如今还不到半岁，又被他的亲姑姑害得差点没了命！就算我们跟她们有天大的仇，但孩子是无辜的呀，她们怎么就狠得了心？”

    二丫咬牙：”娘，她们的心肠这么坏，早晚会遭到报应的！“

    谢悠然淡淡道：”她们已经遭到报应了，我们那亲爱的小姑，不是已经被抓起来关进大牢了吗？按照西陵的律法，她会被判绞刑，不得善终的。“

    二丫愤愤道：”活该，谁叫她这么坏！“

    三丫很是气恼又无奈：”娘，为什么我们会有这么坏的亲戚呢？”

    这个问题，不但杨氏无言以对，就连赶车的谢保顺，除了苦笑，也只能苦笑。

    是啊，谁知道他们怎么就有这么一帮子狼心狗肺的亲戚呢？

    玉儿是被爹娘惯坏了，可爹娘呢？为什么也这么偏心狠心？

    即便以前他混账，不得爹娘欢心，可孩子是无辜的啊，他的三个闺女，和才几个月的儿子，可都是好孩子啊，他们为什么就是这么看不上眼？宁愿偏宠那刁钻跋扈一肚子坏水的谢保玉，也不愿意分出一点点的疼爱来给大房的孙子孙女？他们不指望二老能帮他们什么，但能做到井水不犯河水，不来祸害他们也好啊！

    这次，若不是四宝命大，他们大房的香火就断了！

    被自己的亲妹妹在背后捅了一刀，人心如此险恶，让谢保顺心里很是沮丧。

    谢广成安慰道：”放心吧保顺，你们两家的孰是孰非，村子里的人都看在眼里，各人心中都有杆秤，大家都会衡量，也都会支持你的，有什么问题，你尽管找我们。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但前院的所作所为也太过分了，谢保玉不管怎么说都是嫁出去的闺女，他们竟然还要如此偏颇于她，为她犯罪大开方便之门，是个人都看不过去了。回去后，我去找有才叔好好谈谈，他们要是再对你们做过分的事，别说你们，连我们都不会答应！“

    听到这话，谢保顺心里这才好受了些许，“广成啊，给你添麻烦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谢广成笑道：”别说你我还是本家的兄弟，就是以里长的身份，也该出来主持公道，以前王友良跟你们家有过节，自是不愿帮你们解决问题，如今这里长的位子我坐了，就不会再袖手旁观。更别说你家大丫如今声名在外，人人都夸我们烟村出了个能干聪明的女掌柜，我这当里长的，也面上有光啊。“

    提到大闺女，谢保顺顿觉心里的那口郁气消了不少。

    当下免不了客套几句：”也多亏了广成你的扶持和乡亲们的帮忙，才有我们家如今的好日子。”

    谢广成频频点头道：”大丫这孩子，有出息，不比那些男儿们差，我瞧着，你们家的光景不仅仅只是这样，更好的日子还在后头呢，保顺啊，到时候你们发达了，可别忘了提携一下村里人哦。“

    这句话带有半开玩笑的性质，但谢保顺还是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那是自然，做人就当饮水思源嘛。”

    谢广成道：”对了保顺，你家那房子盖得也差不多了吧？“

    提到新盖的房子，谢保顺心情更好了，”差不多了，过几天就能上大梁了。“

    谢广成道：”那敢情好，那我就等着吃你们家的上梁酒了！”

    两人说说笑笑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村子里。

    马车停在谢家门口，谢广成下车去前院找老谢头说道说道，后院众人回了自家。

    一直都在注意着他们家动静的张桂花看到他们回来了，连忙放下手头的活计奔了过来，急急道：”怎么样？四宝接回来了吗？”

    “接回来了，”杨氏抱着儿子给她看：”看，好好的，没少胳膊没少腿。“

    张桂花松了口气，欣慰道：“那就好。老天保佑，我们四宝儿吉人自有天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一定会平平安安的。来，我抱抱，好几天不见，还怪想这小家伙的。“

    她伸出手去抱四宝，以往还能让她抱的四宝，这次却死活也不肯给她抱，还一个劲地往他娘怀里钻。

    杨氏见了，不免又是一阵心酸，忍不住又抹起了泪：”桂花啊，你别见怪，这孩子是怕了，如今只能我和他大姐姐抱，别人都不行。“

    张桂花哪里会见怪，她也叹气：”这么小的孩子，遭这么大罪，那谢保玉真是该死，活该她进大狱！”

    正说着，前院忽然传来一阵悲悲切切的大哭声，有花氏，还有刘氏，好像还有孔婆子等几个谢家本家的婆娘的嚎声，

    “怎么回事？”杨氏下意识问。

    张桂花不屑地朝前院撇撇嘴，道：”你那个恶婆婆，没了。“

    ”什么？“杨氏一时没听懂她的意思。

    倒是谢悠然和二丫听懂了，不禁微微有些一怔。

    仇氏死了？

    张桂花又道：”你们全家去了荷塘村没多久，衙门就来人了，封了前院通往你们后院的那扇门，还勒令老谢头在一天之内用砖墙把那个过道给砌死。仇氏听说自己那个宝贝闺女被抓进了大牢，一口气没上来，就去了。”

    第314章 探监

    仇氏就这样死了。

    这一夜，前院一片灯火通明，哭声断断续续。

    后院，众人也是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按说谢保顺是长子，生母过世，自当第一时间去守孝，但是两家如今闹到这种水火不容的份上，后院那份骨肉血缘至亲的心思也淡了，前院没人来知会，他们便当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到底有些黯然伤怀，夜不能寐。

    这一夜，杨氏搂着失而复得的儿子，一整夜都没有撒手，生怕一晃神，儿子就又不见了。

    谢保顺见状，很是内疚，毕竟，对儿子下毒手的就是自己的亲妹妹，这个孩子可是婆娘九死一生生下的，他自然能理解那份心思，但他嘴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是搂着他们母子，企图用自己的力量温暖他们。

    黑暗中，汉子喃喃地道：“过几天咱家的新房就能上梁了，咱们很快就能住进新屋了，到时候，咱不用再寄人篱下了，也不用担心再有人来伤害四宝了。”

    “嗯。“杨氏哽咽着，重重点头。

    第二日一早，谢悠然便出了门，去了县衙。

    她去见了谢保玉。

    时至今日，有些帐，是该算算了。

    因为韩墨辞如今是县令大人跟前的大红人，连带着谢悠然也跟着沾了光，衙役们见到她，态度都很恭敬。

    狱卒一路点头哈腰地领着她来到大牢，开了锁，放了她进去。

    谢保玉被打了二十板子，下半身血肉模糊，狱卒也没有给她请大夫，就将她扔进了大牢里。

    在古代，偷盗孩子那是十恶不赦的，尤其还是这种偷盗后还扔进河水里的，分明就是蓄意杀人。

    因此，谢保玉这种畜生的行为简直人神共愤，衙役们本就看不上她的行径，再加上韩墨辞暗中有交代，所以，在打板子的时候，可一点也没有手下留情。

    谢保一介玉女流之躯，哪经得起这样的酷刑？结结实实的二十板子下去，她一条命也去了半条。

    谢悠然到的时候，她像一条死狗一样趴在腐烂发臭的稻草堆里，嘴里发出有一声没一声的痛苦呻吟。

    再看她腰部以下的位置，裤子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变成了暗黑色，大团大团地晕染在了裙子上。

    听到动静，她艰难地扭过头来，原本灰败无神的眼眸，在看到谢悠然时，顿时发出仇恨愤怒的光芒来。

    “是你！”她咬牙切齿地道。”谢大丫，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狱卒殷勤地给谢悠然搬来了一张凳子，谢悠然坐下后，才漠然地看着她，道：”不，我是来告诉你，我弟弟已经平安找到了，我们也把他接回来了！“

    “你说什么？”谢保玉失声道：”他没有死？”

    “让你失望了。”谢悠然冷道：”我弟弟命大得很，就算你把他扔进河水里，他依旧能遇到救星，他不但没死，而且还好好的，反倒是你，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把自己搭了进去。你说，这算不算因果报应呢？“

    谢保玉失神道：”竟然没死！竟然没被淹死没被冻死！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她摇头，盯着谢悠然，道：”不，你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那么冷的天，那么凉的水，他还那么小，怎么可能不被淹死冻死？那一带又人迹罕至，不可能有人救他！谢大丫，你是故意的！你想刺激我，想打击我，所以你故意这么说的对不对？“

    她紧紧地盯着谢悠然的眼睛，企图从中找到一丝说谎的蛛丝马迹。

    但，让她失望了，谢悠然的眼睛里，除了讽刺，看不到一丝悲伤。

    如果那小兔崽子死了，她一定会很伤心的，那是她最宝贝的弟弟，是她亲自帮着接生出来的。

    可她的脸上，一点伤感的情绪都没有流露。

    难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那小兔崽子真的没死？她忙活了这么久，竟然，又是空欢喜一场吗？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她喃喃地，无比的失望。

    谢悠然冷笑道：”怎么就不可能？我早说过，我弟弟有天神庇佑着呢。想当初，他还在我母亲肚子里的时候，我那恶毒的奶奶，也就是你娘，那样对他下死手，他都能死里逃生，平安出世，如今你想害他，又怎么害得了？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了，你那黑心肠的娘，已经先你一步遭到报应了，她如今正在奈何桥上等着你呢，正好，你们娘俩可以做个伴，八百里黄泉路，也就不寂寞了……“

    “你说什么？“谢保玉再度失声，”你刚才说什么？我娘怎么了？”

    因为激动，她甚至还从稻草堆里爬了起来，艰难地扶着墙，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像毒蛇一样，死死地盯着谢悠然，眸中充满了急迫而又不敢置信的眼神。

    谢悠然好整以暇，声音不急不徐：“我说，你娘死了。我来，就是来给你报丧的！”

    “怎么会？”谢保玉踉跄一步，摇着头，“不可能，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胡说……”

    谢悠然嘲讽道：”我干嘛要胡说？不信你可以问狱卒，眼下所有人都知道了，你娘听说你进了大牢，直接就断了气，先走一步，给你去阎王爷那里打点了。这不是她的一贯作风吗？从小到大，什么都给你打点好，护着你长大，同是一母同胞，你的哥哥们的待遇永远不如你。她惯着你，溺爱着你，你要什么都满足你。你出了事，她替你顶着，你做坏事，她帮你遮掩着，你心长歪了，她也跟着你一起歪。这么多年，你们母女俩没少对大房作恶，如今，终于遭到报应了吧？谢保玉，你真应该感谢你娘，要没有她，你能有今天？“

    谢保玉彻底瘫痪在了地上，神情木然，双目失神，眼睛像一盏熄灭的灯。

    “哦对了，“谢悠然又道：”你娘活活被你气死后，你夫家也送来了你的休书。恭喜你啊小姑，如今，你终于恢复自由身了，不过很可惜，你永远都回不了娘家了，我听说，你的案子县令大人很快就会判，偷盗孩子，蓄意杀人，我查了下西陵的律法，小姑啊，你这罪够上绞刑呢。知道什么是绞刑吗？就是用绳子将你的脖子套住，然后，慢慢地，一点点地勒死你。听说被勒死的人，死相都很难看的，眼睛会渗血突出，舌头会伸出来，伸得老长老长，特别的吓人……”

    “够了，你别说了，我求求你，不要再说了……”谢保玉彻底崩溃，再也忍受不了的捂住了耳朵，凄厉地惨叫起来。

    第315章 诛心

    被霍家休了她不在乎，可是，向来疼爱自己的老娘死了，自己，又面临着被处以极刑。

    她的人生，怎么就走到了这个地步？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呐！

    她才十七岁，人生最美好的年纪，可是，她什么都没有了，一败涂地，还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恨到极致，谢保玉忽然凄厉地笑了起来：“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她的表情很古怪，像哭又像笑，瘫软在稻草堆里，像破败的野花，不堪一折。

    哀莫大于心死，杀人不过头点地，诛心才是上上策。

    谢保玉罪有应得，可谢悠然不会让她死得这么容易。

    她要让她带着不甘，悔恨，怨怼，绝望，遗憾，甚至是对她娘的歉疚，下地狱。

    死，她也不会让她死得那么容易。

    目的达到，她施施然起身，转身离开了大牢。

    “谢大丫！”

    身后忽然传来谢保玉凄厉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