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节

    “那现在怎么办？”骆冰的神色看上去很无助很慌乱，“那个邹恒已经被官府给抓起来了，万一他把你供出来怎么办？”

    “所以我才来找你啊。”

    “找我？”

    “是，我在衙门有暗线，他告诉我，衙门已经派人去邹恒的蓟州老家接他的叔叔了。我了解邹恒这个人，他这个人吃软不吃硬，衙门的严刑拷打没有让他开口，但是，一旦他叔叔来劝他，对他用亲情攻势，他就一定会招供的。到时候，我就是死路一条。所以姐姐，咱们只能在他的叔叔被接来之前，彻底让他闭嘴。”

    骆冰怔怔地，“你的意思是，杀人灭口？”

    “没错。”骆雪目露凶光，“只有死人才不会背主。姐，我这条命只有你能救了，你一定要帮帮我。”

    “我，”骆冰艰难地吞了吞口水，道，“我能做什么？”

    骆雪殷切道：“你帮我去求姐夫，求他派人去牢里暗杀邹恒，我知道他手里有人，能做得到……”

    但凡生意做到祥顺斋这么大的，家里无不养着一群打手，骆家也有，但那些人没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大牢去杀人。但吕家不一样，吕家早就培植了一批势力，暗中为他们办事，这也是她偶然的一次机会才知道的。

    这些杀手，都是在暗中活动的，区区一个县衙的大牢，他们绝对能神不知鬼不觉潜入进去的。

    此事骆雪不想惊动父母，怕他们为自己担心，所以，只能来找姐姐。

    骆冰眸光深深地看着妹妹，道：“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求他？”

    骆雪神色挫败，“我找过，可姐夫最近很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根本没有机会见到他。”

    骆冰叹口气，“他连你都不见，又怎会见我？我都是他想要休弃的那个人，他又怎会帮我。”

    “姐夫不肯，你可以去求你公公呀。”骆雪急急道：“吕骆两家是亲戚，如果我出了事，对吕家来说，名声也不好听，不过就是杀个人而已，看在你为他们吕家生了嫡子的份上，也看在两家的情分上，只要你出面去求，吕伯伯一定会出手相助的。”

    “两家情分？”骆冰苦笑，她想起了在太平镇时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她躲在书房的屏风后面，无意中偷听到的那个秘密，浑身像是堕入了冰窖一样的凉。

    还有什么情分？为了所谓的大事，他们父子什么都能牺牲，更何况区区一个妇人？

    只怕如今，他们巴不得骆家出事吧？又怎么还会出手相帮？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满心的苍凉。

    半响，才吐出一句：“雪儿，你去衙门投案吧。”

    “什么？”骆雪姐姐这一句，顿时如遭雷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骆冰眸光深深地看她，道：“我说，你去投案自首吧，或许，还有一条生路可走。”

    “投案自首？”骆雪踉跄后退两步，不敢置信地瞪大眸子，看着姐姐，唇色发冷，“姐你在说什么？我可是你的亲妹妹啊，而且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现在出了事，你竟然想把我抛开，让我去自寻死路？你怎么能这么无情，这么残忍？我落到今天这个下场，都是为的谁？”

    骆冰眸中光芒变得深邃，先前的惊慌惶恐悉数不见，随即而起的，是一片莫测高深。

    她淡淡地道：“雪儿，你确定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吗？”

    看着姐姐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骆雪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

    “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骆冰叹口气，神色落寞：“雪儿，你很聪明，也善于隐藏自己的真实感情，可是，姐妹一场，你还是瞒不过我的。你以为，你对你姐夫的那点不可告人的心思，我真的不知道吗？”

    轰地一声，仿佛一道惊雷劈响在耳边，震得骆雪后退了两步，眸子瞬间瞪大。

    “姐，你……”

    “我怎么知道的，对吗？”骆冰落寞地笑，语气嘲讽又冷漠。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你爱慕你姐夫，暗恋他，近乎疯狂。你无时无刻的不在想着，怎么把他从我的手里抢过去。可你一直没有机会，因为我在吕家表现得一直都很好，让谁也挑不出错处。你说谢大丫不甘于当妾，不愿意做平妻，其实，你又何尝不是？你从小就心胸狭隘，占一有一欲一强，喜欢的衣服，喜欢的吃食，从来都是独一份，不愿意跟人分享，所以，你又怎么会愿意给你姐夫做妾，跟我共侍一夫？这些年来，你觊觎着你姐夫，一直都在寻找机会扳倒我，好独霸他，你以为，我心里真的没有数吗？”

    第362章 玩弄于鼓掌之间

    骆雪的脸色变得惨白，瞳孔猛地收缩了两下。

    骆冰叹了口气，继续道：“可惜啊，这些年来，尽管你处心积虑，在你姐夫面前百般表现，各种诱惑，却始终未能让他为你动心。他对你，一直都当做妹妹看待，为此你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你表面对我亲亲热热，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好似事事都为我着想，对外表现出一副姐妹情深的做派，实际上，你的心底深处，却巴不得我早死，好给你挪出这个位置。为此，你不惜暗中在我的随身香囊里偷换了一种能置人于死地的慢性毒香，可惜，那香囊我佩戴了几日便发现了异样，暗地里扔了，换了个一模一样的戴着，而你，也一直没有发现。”

    那藏有慢性毒香的香囊竟然被她早就扔了？难怪她这些年来竟然一点事都没有。

    之前她还在疑惑，以为那毒香是假的，是那江湖郎中骗她的，现在看来，毒香是真，是香囊变成了假的。

    她早怀疑到了自己，可她竟然什么都没有表露出来，看来，是她小瞧了这个姐姐的心机。

    骆雪的眸光变得深沉，眼睛黑黝黝的，像泡在一汪深不见底的冰水里，慢慢地泛出了瘆人狠戾的冷光来。

    “你庆幸你自己年龄尚小，有的是时间跟我耗，却未料到，半路杀出来一个谢大丫。她抢走了你姐夫的心，夺去了他的魂魄，让他一门心思的惦记着，魂牵梦绕着。你气急败坏，自然不会让那谢大丫好过。所以，你跟外祖父要走了邹恒，让他暗中替你办事。你查到谢大丫跟王氏兄弟有过节，便买通了他们，火烧了谢家的美食坊。这样一来，谢大丫跟你姐夫的合作，也就不得不中断了。你以为，这么一来，就可以阻止他们见面，却未料，你姐夫对她情根深种，见她来了昭阳城开铺子，他也跟着回了城。你气得要死，便又让邹恒给了谢保玉银子，指使她偷了谢家的孩子，变相地给谢大丫打击和折磨，好为自己出出心头的那口恶气。”

    “可惜啊，又让你失望了。那孩子不但没死，被人救了，而且，邹恒的行迹也曝光了。你没有办法，怕连累到自己，只好先将他藏起来，留待日后再做打算。你以为，你的计划天衣无缝，但你没有想到的是，那韩墨辞竟然顺藤摸瓜，查到了京城去。你怕事情败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了谢大丫，以绝后患。于是，你用自己做饵，色一诱邹恒，让他铤而走险，去刺杀谢大丫。结果，老天爷还是没站在你这边，邹恒失败了，还被谢大丫给送进了县衙的大牢。你怕邹恒把你供出来，便又想让我替你出这个头，杀了他灭口。雪儿啊雪儿，你这么一直生活在算计之中，不觉得累吗？你真把别人都当做了傻子，全世界就你一个聪明人，是吗？”

    骆雪的脸色青白交加，紧握着的拳头里，长长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的嫩肉里。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一切，姐姐竟然全都知情。

    她以为她的心思掩藏得很好，她以为自己的计划完美无缺，她以为她的所作所为除了邹恒，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可她竟不知，她的姐姐，她一直以为善良可欺软弱窝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知道窝在家里伤春悲秋暗夜哭泣什么都不会的姐姐，竟然洞若观火，对她的一举一动早已了如指掌。

    自始至终，她都在看戏。

    以一副事不关己的事外人的态度，冷冷地，嘲讽地，看热闹似的，欣赏着这出戏。

    而自己，就是那戏台上的戏子，自以为完美的卖力演出，殊不知，戏早已被看穿。

    在她口口声声姐妹情深的声泪俱下里，在她打着替姐姐出头的幌子来塑造自己好妹妹的形象时，估计姐姐早就在心里不屑一顾耻笑连连等着看她的笑话了吧？

    她一边装柔弱装可怜来骗过自己，骗过世人，一边，却又冷眼旁观自己费尽心机去对付谢大丫，暗地里，巴不得她们两败俱伤，她好坐收渔利吧？

    这一刻，一股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油然而生，她又羞又愤，眼里似乎要喷出火来。

    她控制着自己想要扑上去撕掉那副得意嘴脸的冲动，咬牙切齿地道：“姐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骆冰轻笑，不屑地道，“你不是喜欢演戏吗？正好，我这吕家少夫人的日子过得也无聊，那么，就陪你做做戏，寻寻乐子咯。有我搭台，你这出戏才会唱得更精彩，不是吗？”

    骆雪脸色如死灰，这一刻，五内俱焚。

    骆冰瞧见妹妹这样，心里那口憋了这么多年的窝囊气，总算得到了舒缓和释放。

    这些年，她一直在骆雪面前演戏，戴着面具生活，真是受够了，也演累了。

    所以，逮着这个机会，她把自己对她的恨和怨，通通发泄了出来。

    她早就看不惯她装可爱装单纯装无辜装纯良的样子，明明内心阴狠如毒草，偏偏得了不谙世事天真可爱的赞誉，所有人一提到骆家的二小姐，都会赞许她的单纯善良，至情至孝。

    她就是要把她的伪装面具给撕下来，狠狠地撕下来丢在地上踩，这样，才能泄她的心头之恨。

    看着骆雪惨白如纸一副如遭雷击的表情，她故意叹了口气，道：“可惜啊，你虽表演功力了得，比我今日请的这戏班的台柱子唱得还要好，但这戏本子写得却不怎么样，虎头蛇尾，起势十足，最后，却落了个一败涂地的结局。我原本以为，你会为我扫清障碍，除掉谢大丫这个眼中钉，因此，特意配合你，做足了戏，但是雪儿，你还是让我失望了。”

    言辞间，啧啧有声，不尽的惋惜，表情神色尽是遗憾。

    刹那间，骆雪福至心灵，忽然就全明白了。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眸子，震惊道：“你是故意的？”

    第363章 姐妹反目

    故意给她写信，信中透露姐夫心仪谢大丫的消息，激怒她迅速从京中赶回来；

    故意把姐夫想要休妻再娶的醉酒之语告诉她，在她心里埋下嫉妒报复的种子；

    故意在她面前哭泣装柔弱，做出一副即将下堂的样子，给她理由和借口，暗中对付谢大丫；

    最后，再故意给她送两盘谢家的饺子来刺激她，促使她走出那最后的一步！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姐姐是个软蛋，怂包，窝囊废，之所以能嫁给姐夫，不过是因为命好，比她早出生几年，才让这等好事落到了她的头上。

    到今日她才知道，这副软弱无能善良可欺的白莲花面具下，藏着的是怎样深沉老辣的心机！而自己，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她在利用她的同时，她又何尝不是在利用她？

    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做梦都没有想到，那只黄雀会是她的亲姐姐！

    她一直小看了的亲姐姐！

    难怪刚才，吕府的奴才会阻止她进门！

    原来，是见她东窗事发，再也没有了利用价值，连敷衍都懒得跟她敷衍了，连面都不想见她了！

    姐妹一场，她竟狠心如此！

    《游园惊梦》，惊的，又何尝不是她骆雪的梦？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声嘶力竭地吼着，情绪已然失控。

    “为什么？”骆冰轻嗤，面容浮上一抹胜利者的微笑：“成王败寇，不历来如此吗？出生商户之家，从小看多了算计，你我是非得失早就算得清清楚楚，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所谓的姐妹情深，不过都是在计较彼此的利益罢了。你能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怪不得旁人，只能怪你自己不够本事。”

    从小，她就看够了后院中母亲和那些小妾之间的勾心斗角，互相陷害。

    看够了母亲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而对那些小妾痛下毒手，甚至不惜让父亲绝后。

    她也看够了当商人的父亲为了一点利益蝇营狗苟无所不用其极，亲生兄弟都可以算计。

    她打心眼底瞧不起商户，可是，从小耳濡目染，为了生存，不得不处处算计，小心经营，到最后，骨子里也完全变成了一个利益至上的人。

    姐妹亲情？从她七年前被自己的亲妹妹推下水之后，她的心就已经冷硬如铁了。

    当年，她还是个温柔善良的小少女，还没有今日这般心冷如铁。

    身为长女，从小她就得到的比别人多，又加之性格柔顺聪明，很得父母的喜爱。

    父亲甚至手把手的教她打算盘，做生意，还开玩笑说，将来要她继承骆家的家业。

    这些让她感觉到自己比公主还要幸福的荣耀，最后，为她招来了杀身之祸。

    从小就嫉妒她的妹妹，终于在一次趁她毫无防备的时候，从背后将她推入了花园里的荷塘中。

    她不会水，掉入荷塘里后拼命挣扎，然而，水却渐渐将她淹没，她也逐渐失去了意识。

    后来，她被人救了上来，醒来的时候，听到大家都在说她们姐妹情深，说她们在赏荷的时候，骆雪不小心掉入了水里，而她这个当姐姐的，明知自己不会水，还毫不犹豫地跳入荷塘去救妹妹，要不是家里奴仆看见，及时将她救上来，恐怕她早就没命了。

    骆雪也哭着跪到她面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自责说自己不该贪玩，还口口声声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她懵了，完全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怎么了。

    她不懂，明明是妹妹把她推下水的，怎么一觉醒来，所有的事实都变了？

    她去找爹娘哭诉，告诉他们是妹妹把她推下水的，可是却遭到了爹娘的一番训斥。

    爹娘说她们是亲姐妹，当妹妹的，不可能害姐姐。还说既然是她推你下的水，那你为什么还要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