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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安语重心长地说道:“其实这个天下很大的,燕国如此辽阔,生活着万万计百姓,自然什么样的人都会有。男子喜欢男子的,女子喜欢女子的,我相信也并非个别。” “姑爷这是何意?” “我只是想告诉瑞儿姐姐,在我看来,任何一种选择只要没有伤天害理,都值得被尊重,做出选择的人或许会因为种种外界因素被迫藏匿了自己的想法,但请不要在内心否决自己的决定,这世间任何事情都是如此,如果连你自己都否决了它,就再也看不到希望了。” 见瑞儿若有所思,云安深感欣慰,在这个时代女子何其不易?瑞儿其实已经很勇敢了,她相信瑞儿对玄一是有感情的,只是缺少了一点支持和开解。 云安耐心地等待着,又过了一会儿,瑞儿终于开口,说道:“姑爷,奴婢胆问一句。” “你说。” “女子和女子相恋有违常伦,这算不算伤天害理呢?” 云安思考了一会儿,慎重地答道:“敢问瑞儿姐姐,燕国是否有律法规定,女子到了多少岁就必须要出嫁?” “不曾听说。” “那么一个女子,她若选择终身不嫁,是否违背的常伦?” “这,自然是不算的。” “我再问瑞儿姐姐,何为常伦?” “这……自然是维系天意,安定下民的礼法。”瑞儿脱口而出。一个丫鬟能快速说出“常伦”的定义,大概是这段时间没少思考。 云安再一次抛出一个问题:“常伦是天定的,还是人定的?” “是……人定的。”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是也不是?” “是。” “那常伦就一定是完全正确的吗?” ……瑞儿被云安给问愣了,她内心的天平已经开始摇摆,奈何被束缚了多年,就是说不出否决的答案。 “瑞儿姐姐,若是嫡子在父亲死后,迎娶姨娘,算不算伤天害理,有违场论?” “当然!” “那我瑞儿姐姐讲个故事吧,我们村子有一位老人家,从前是个游方货郎,他年轻的时候曾走到过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的百姓生活在马背上,靠游牧为生,由于生存条件较差,寿命普遍不长,于是就有了一个习俗,如果家主去世,继承家业的那个儿子要一并迎娶他的庶母。” “啊!”瑞儿发出一声惊呼,满脸震惊。 云安竖起三根手指,郑重地说:“我向天保证,这个习俗绝非我私自杜撰。那么,瑞儿姐姐再想想,所谓的常伦,正的是完全正确的吗?两个女子相恋,真的算是伤天害理吗?” …… 云安知道自己举这个例子并不妥帖,但瑞儿现在的情况是:这个时空的对女子的束缚犹如铜墙铁壁将她困住,必须要用一副猛药把这个“墙壁”敲开一个缝,至少让她明白有些东西是人定的,正确的固然有,不正确的同样存在。然后再公平地去思考她和玄一的这份感情。云安也不知道瑞儿能理解多少,但她相信,有了这个突破口,瑞儿早晚会想明白的。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人生苦短,不要留下太多遗憾。告辞。” …… 洛城。 林府家主的书房里,一片死寂,气压很低。 林威端坐在书案之后,眉宇间跳动着怒火,而林不羡就跪在书案前,腰身笔挺,表情漠然。 林威颤抖着手指,指着林不羡,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胡子都跟着一抖一抖的。 “你糊涂!” “时间紧迫,形势所逼,女儿无法请示父亲,做出此等决定,还望父亲恕罪。” 林威的怒火,来源于那“一纲”的岁入银子,好像是怕林不羡反悔似的,钟萧廷当天下午就派了人来,牵了二十辆专门用来装岁入银子的马车,一字排开停到了林府正门。 林威听说林不羡答应由林府独自承担“一纲”的供奉,当即放下了手中的事情,命人将林不羡叫到了书房。 “太莽撞了!这么大的决定,怎么能说下就下,连考虑都不考虑?创业容易守业难,难道林府传到这一代要毁在你手上了不成?” “父亲息怒。女儿觉得一纲的供奉虽多,倒也不至于让林府就此伤了元气。” 林威一拍书案,怒斥道:“亏我这么多年对你耳提面命,悉心教导,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怎么不明白?今年林府独自承担一纲,明年呢?这个数目只能多,不能少!如此下去,年复一年,林府还能支撑多久?” “父亲教训的是,女儿知错。” 林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即日起,你好好回小院去闭门思过,府上的事情……就先放一放吧。” “是,女儿遵命。” 林不羡起身,行了一个告退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林威的书房。 …… 林不羡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诚然,如果没有刘姨娘那一档子事情,林不羡捐出一纲的行为确实有些失格。 可林府的财力,林不羡岂能不知?别说是一年捐一纲,就是一年捐两纲,只要林府能维持住现有的规模,再捐个三五十年也不会把林府给捐垮了。 林威为何震怒?答案不言自明,在林威的内心深处,林府的家业已经不再是林不羡的了,至少在没确定那个孩子是男是女之前,是这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