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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您刚才试探人的行为,真让人讨厌。” 说完,他摆摆手,走了。 留下老人独自站在那里。 金毛喉咙里发出安慰一般的呜咽,撒娇一般地蹭主人的大腿。 它很快意识到自己的不足,于是跑到另一边,一个早在暗中听到一切男人的身边。 小心翼翼地触碰了男人的手指。 男人低头看他,眼神里藏着奇异的光。 “我真的错了,”江爷爷没有回头,声音苦涩:“这么多年我早意识到我这一辈子可能都要这么遗憾,妻子被我逼疯,我的孩子也不愿与我交集。” 江寰从无人处走出来:“您还有偌大的事业,那么大的江家,都是您一手建成的。” 他有些漫不经心,细听下,又不乏嘲讽。 江爷爷悲哀地沉默,他的身形在一瞬间风烛残年。 江寰与他擦身而过,轻声道:“您也看到了,知雪是那样一个人,他对我的信任超过您与我的总和。我知道您这些年都在顾忌着我会发疯,但您看,他就是那一道缰绳。” “我相信他能驯服我,远胜过对我自己的信任。” 傅知雪回家后,犹豫着要不要把刚才的会面报备一下。 江寰今天回来的挺早,正皱眉研究一份豫菜菜谱,写写画画十分认真。但从他微陷的唇角和手指搭在书页上放松的动作,心情似乎不错? 傅知雪扔下游戏手柄,又悄咪咪觑了对方数眼。他好似天生就有看穿江寰情绪的能力,对方的感情是深水下的暗流,他却总能准确捕捉。 虽然与江爷爷的对话并不愉快,但其内透露的巨大信息量……让他有些心疼。 江寰就是这样孤立无援地成长到现在吗? 甚至于生身父亲都忌惮。 傅知雪咳嗽两声,江寰没理,又重重咳嗽两声,江寰看了一眼,推过一杯蜂蜜水。 “我不是!”傅知雪道,还是乖乖接过蜂蜜水润嗓子。道: “江寰,我今天见到江爷爷了。” “嗯。” 嗯。嗯???您就没什么要问的吗?你老爹对你评价可真不怎么高啊,长点心吧! 傅知雪凑过去,一把夺过菜谱:“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江寰专注菜谱的视线投注在他身上:“你想说什么?” “我我我……”傅知雪怒其不争,长叹口气仰躺在沙发上:“总之,还是不说为妙。” 犹觉不够,他又起身拍拍对方的肩膀,支吾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说你小心点你爸,可能会搞个私生子出来踢你出局?还是不要怕,我不嫌弃你童年悲惨? 最后还是憋出一句话:“……我会一直挺你的。” 他都觉得自己不知所云。但江寰浅浅看着他,眼角流露出极其细微的笑意来。 电话炸起,打乱一室静谧。 傅知雪抓起电话。 是傅洛洛慌乱的声音: “小雪,你快来!”她停顿一瞬,像是掩饰自己的哭腔:“爷爷……又出事了。” 手机滑落。 一只有力的手扣住他的食指,傅知雪顺着望上去,是江寰沉静的脸:“别怕。” 他有些茫然,嘴唇嗫喏半天,只吐出一个“啊”字来, 傅知雪赶到医院,他一路上哆哆嗦嗦连车钥匙都插不稳,最后还是江寰强迫性地半搂着他,带他上车,把他固定在副驾上。 一路风驰电擎,到得医院。 下车,冷空气扑面袭来。傅知雪觉得冷,这冷是发自骨髓蔓延全身的,在路上他断断续续了解了爷爷的病情,这次复发来势汹汹,甚至比之前更为凶猛。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傅爷爷,爷爷都……,那他留在这里的意义何在呢? 手部温热包裹,是江寰握住了他的手,掌心贴合手背,拇指安抚性地摁压在他生命线中。 傅知雪找到主心骨一般,跟随对方到了ICU。猩红灯光闪烁,狼狈地像是又重温那一场灾难。 傅洛洛站在那里,双眼通红,傅知雪抱住她,对方紧紧回抱。 薄薄玻璃门内,是生命在挣扎。 天边泛起鱼肚白,在场所有人的眼球都泛起红血丝。 傅知雪想站起来,长时间端坐让他腿部发麻,趔趄一下。 江寰扶住他。 “睡一觉吧,”他低声道,轻轻摩挲下傅知雪的脸侧:“我来守着。” 傅知雪恍惚许久,才想起来这次与上次有什么不同。 上次他是孤军奋战,这次,他有江寰。 这让他安心。 迷迷糊糊地靠在对方肩上,他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打开,脚步和人影杂乱,老人躺在手术床上,被再次送往重症监护室。 提了整夜的心瞬间跌落回去,傅知雪瘫软在江寰怀里,听着傅洛洛喜极而泣的哭声,感到如释负重。 “饿吗?”江寰问。 傅知雪摇摇头,江寰却不容置疑地把他搂到座椅上,叮嘱他乖乖独自待两分钟,他马上回来。 直到身影完全消失在电梯中,傅知雪才收回视线,懒懒地闭目养神。 初生的太阳刺穿最后一片薄雾,穿过车水马龙、人潮汹涌,照耀在知雪的眼皮上,带来温软的暖意。 江寰……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