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节
第99章 七夕 第二日,天尚未亮,失眠了一晚上的赵郗,就独自骑马,进了宫。 凉秋院的赵宜安并不知道此事,她睡至巳时,打着哈欠进了厢房。 在床榻躺了一个多月,宣荷闲得快要开花。 赵宜安跨过门槛进去的时候,她正拄着拐,绕着桌子转圈。 “还不安生些,这时候不好好养,以后就晓得坏处了。” 宣荷连忙停下,福礼道:“公主。” 赵宜安摆摆手,行至窗前坐下,瞧见小桌上有一幅还在绣的绣物,上头是才完成了一半的莲叶。 一边的宣荷便羞道:“奴婢绣得不好。” 莲平擅绣艺,而宣荷不过中上。 伸手摸了几下,赵宜安笑:“也很好了。”又对她招手,“坐下罢。” “公主可用了早膳了?” 赵宜安摇头:“我才起呢,忙不迭就来看望你了。” 宣荷在对面笑:“劳公主费心记挂。” “不费心。” 正说着话,金缕领了几个丫鬟,端着早膳进门。 “娘娘想要摆在何处?” 赵宜安偏了偏头:“就放在这儿罢。” 金缕应下,着人将膳食摆放在小桌上,又躬身退至一旁。 赵宜安慢慢进膳的时候,宣荷就坐在对首,低着头,继续耐心绣莲花。 等她漱了口,宣荷忽然道:“上回未编完的络子,公主还要接着编么?” “嗯?”赵宜安想了想,“编罢。”反正她还有些时日。 宣荷倾身替她找寻出来,交至她手上。 被摧残了几回,丝线带了些印记。赵宜安有些懊恼,索性拆了重做。 见状,宣荷出声问:“公主要新做么?” 才点头,便听见宣荷轻声提议道:“打个同心结罢。” 赵宜安抬起眼睛,瞧着宣荷放下手里的绣线,另寻了打络子的丝线,起了个头。 她神色平静,手指捻着丝线轻绕:“公主看奴婢打上一段,马上就会了。” 赵宜安并不说话,只望着宣荷,过了一会儿,她轻轻点头:“好。” * 养心殿。 将手里的清单合上,赵郗啧了一声:“差不多了。照我说的布置,宜安一定喜欢。” “多谢……四哥。” 大早上进宫,就是为了瞧瞧赵陆替妹妹办的生日宴准备如何。等金公公拿来清单,赵郗又好生改了一回,直到满意了,才点头放过满头细汗,执笔记录的金公公。 领了清单下去,一时间暖阁里只剩他和赵陆二人。 赵郗坐在下首,右手食指轻轻磨蹭着膝盖上的衣料,过了半晌,他才道:“湖嫔这个,不能留,你知道的。” 全程端坐的赵陆一凛,闻言轻点头:“知道。等再过几日,朝中就会有消息。湖嫔身子娇弱,又受孙氏覆灭一事打击,缠绵病榻多月,近日已归天。” 当初赵宜安是顶着孙家女孩儿名头封的嫔,如今不能再用这个身份。正好孙氏尽覆,此时传出湖嫔薨逝的消息,众人也不会多思。或许会有人以为是天子迁怒,但赵陆并不在乎。 闻言,赵郗颔首,又问:“那宜安的新身份,你有头绪了么?” 原先对答如流,问到这个,赵陆忽有些犹豫,他回道:“原先我准备让姚沐认下宜安。忠勤伯府在除孙时立了大功,又有沈家军作为依仗,出一位皇后,也不足为奇。” 但这会儿赵郗回来了,他必定不喜妹妹归在他人名下。 果然,赵郗轻哼:“宜安可不会喊别人哥哥。” 赵陆努力宽慰他:“只是借个名儿……” 赵郗又哼:“姓姚也太难听。”他默了一会儿,忽然喊了座上人的名字:“赵陆。” “借我样东西。” 送走了赵郗,原本该去皇子府报到的姚沐,倒火急火燎进了宫。 “我听说赵郗来过了?” 笔尖微顿,赵陆瞥他一眼:“礼数。” 才训完军,姚沐大汗淋漓,坐在椅子里直喘气:“他说了什么?” 可不能错过热闹。 手中笔未停,赵陆一面仔细写下字,一面回他:“同我商议了生日宴,还有湖阳的身份。” “身份?”姚沐愣了一瞬,不是早摊开来说了么? 但他很快又反应过来,摸着下巴笑嘻嘻:“我要多个做皇后的妹妹了?” 赵陆与他提起过此事,所以姚沐并不多奇怪。 哪知宝座上的人却摇头,认真道:“不是你,是定王。” 姚沐微怔:“定……?” 大周什么时候有这个封号了? 写完最后一个字,赵陆搁下笔,又挪开镇纸,提起纸面轻晃:“他向我要了一道旨意。” 这道旨意去年就该颁下,但昭帝宫车晏驾,事未能成。 墨迹渐渐干涸,赵陆望着纸上语句,记起方才赵郗强作凶狠,对他说,若赵陆对他妹妹不好,他就让妹妹做长公主。 轻笑一声,赵陆又恢复沉稳神色,解释道:“一会儿旨意下去,赵郗就是定王了。明日起,他就同你一起去沈家军。” 姚沐绕明白了,他小声嘀咕:“去沈家军?你不怕他心有不轨啊?” 抚平纸上皱褶,赵陆神色淡然:“不会。” * 赵郗前脚进皇子府,后脚金公公就揣着圣旨,笑眯眯进了府门。 听见旨意,赵宜安微讶:“你对小陆做了什么?” 赵郗接下旨意,随口道:“能做什么?没做什么。” 又对金公公说:“要喝茶么?” 一向脾气倨傲的四皇子竟对自己忽然好声好气,金公公浑身一颤,硬着头皮婉拒道:“多谢定王美意。只是奴婢还需回宫禀明陛下。日后若有机会,一定……” 赵郗打断他:“没机会了。自己走出去吧你。” 金公公一怔,闭上嘴,躬身行了礼,要退出花厅。 略回身,就瞧见赵宜安弯着眼睛对他笑:“金公公别生气呀,我叫人给你拿点心。” 金公公哪儿会生气,忙摆手道:“多谢娘娘,娘娘不必费心。” 叫人抱了一个攒盒放到金公公的马车里,又瞧着金公公走出花厅,赵宜安才转身,对着赵郗笑个不停。 “笑什么笑?”赵郗有些闷闷的,又说,“我还跟赵陆提了,明天起,我就去沈家军,以后不能一直陪着你,你可别哭鼻子。” 闻言,赵宜安安静了一阵,又忽歪头道:“哥哥长大了。” 她立在镂空的围屏边,比围屏略略高出一些,脚边金光遍洒,是从绣金纱帘映进来的阳光。 只一眼,赵郗的心就倏然软下来:“都二十四了,早该长大了。” 从前有昭帝,有高皇后,还有太子赵郡,他们从不让赵郗和赵阮负担什么。一夕间顶梁柱都倒了,赵郗才惊觉自己这二十三年,过得是如何舒心痛快。 如今轮到他,也该像那时的父皇母后,还有赵郡一般,尽力护着妹妹。 “我才不会哭呢。”赵宜安摇头晃脑走近,“哥哥天天烦我,还是早些出门去。” 又踮起脚,凑近了赵郗,皱着鼻子道:“或者找个嫂嫂也可以。” 赵郗后退一步:“混说什么?” 赵宜安慢慢眨眼睛:“真的没有么?” 赵郗便捏住她的鼻尖:“管好你的小陆就行。” “呜……”赵宜安捂着鼻子朝后躲,“我们可好了。” 语气愤愤,耀武扬威。 赵郗失笑:“好。” * 等赵宜安的同心结做好了,赵陆替她补办的生日宴也备好了。 因是家宴,没有外臣,就放在玉禧殿里。 赵郗在军中待了一日赶回来,倚在妹妹房中望她。 赵宜安便侧头问:“哥哥不去更衣么?” “我很快就好了,哪像你,要捣鼓半日。” 闻言,赵宜安拿绢花扔他:“再给你个说话的机会。” 赵郗扬手接住花,嘿嘿笑道:“锦上添花,锦上添花。” 仔细打量他一番,赵宜安忽一笑:“哥哥黑了。” 赵郗在太阳下晒了半个月,自然黑了许多。他摸着自己的脸:“这叫威猛。跟着我出去,都无人敢看你。”